陆月对着浴室镜戳了戳自己的黑眼圈，南海的面容在记忆里己经模糊成低分辨率的老照片。"我这忘性，不去当渣女真是可惜了。"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忽然瞥见日历泛起诡异的荧光，像是被月光浸泡的磷火。
【5月24日 周六】
"这天我写了什么来着..."她凑近时，烫金字体正在纸上熔解重组，墨迹如同活物般蠕动，最终凝固成一行杀气腾腾的字：【小鹿是一个大明星，狗仔盯上了她，小鹿打了他一顿。】
"等等，小鹿不就是我去年——"
"砰！"
梳妆台的灯泡突然炸裂。无数闪光灯透过窗帘缝隙刺进来，如同银针般扎在视网膜上。陆月下意识抬手遮挡，却看见自己指甲上镶着的碎钻在强光下折射出彩虹，睡衣不知何时变成了某奢侈品牌的真丝高定，锁骨处还残留着昨晚红毯蹭到的鎏金粉，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鹿老师！造型师到了！"助理小米撞开门时，三个化妆师己经鱼贯而入。陆月被按在椅子上，冰凉的粉底刷刮过脸颊，烫发棒卷起发尾的瞬间，她看清了镜中人——一张升级了的自己的脸。镜中的自己眼尾微微上挑，鼻梁高挺得恰到好处，连唇形都变成了时下最流行的"M"字唇。
"原来可以给自己搞的这么好看..."陆月恍惚地想，"要是出去整形，不行也按这个整吧。"
【现实中的我变得越来越美】
【现实中的我气色超好，面容超级姣好】
【现实中的我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她在心里默念着，突然被化妆师捏住下巴："鹿老师别动，画眼线呢。"笔尖划过眼睑的触感让她想起这副身体上周去医院做胃镜的管子。
"今天要拍GUCCI广告，下午《VOGUE》专访，晚上品牌晚宴。"小米语速飞快地报着行程，手指在平板上划出残影，"但王总说您得先去趟医院。"
"我生病了？"陆月下意识摸了摸喉咙，昨晚庆功宴上喝多了香槟，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是给李导的侄子探病，通稿己经写好了。"小米亮出手机备忘录：《当红小花低调探望患病儿童，暖心举动引热议》。配图用的还是她去年旅游时在孤儿院的摆拍，照片里她搂着孩子的姿势像是抱着最新款的爱马仕包包。
好家伙，全部照搬是吧。
保姆车驶出地库时，十几辆摩托车立即尾随而上，引擎声如同饥饿的狼群。陆月贴着防窥膜数了数，至少有八个狗仔在别车跟拍，其中一辆差点撞上她的车窗。
"别理他们。"经纪人老陈递来日程表，烟味从他定制西装的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中午记得发条微博，文案是'今天也是努力打工的小鹿'，配餐厅沙拉图。"他顿了顿，"记得把昨天的龙虾P掉。"
拍摄棚里冷气开得很足，但陆月被要求穿着貂皮大衣在35℃的聚光灯下摆出冬日恋歌的表情。人造雪花落在她睫毛上，融化的水珠像眼泪一样滚落。
"完美！就这个脆弱感！"导演大喊着，闪光灯立刻暴雨般砸下来。当她第三次因中暑踉跄时，场记小声嘀咕："要不要叫救护车？"却被制片人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我们小鹿真是敬业。"品牌总监笑着往她手里塞了杯冰美式，杯壁凝结的水珠洇湿了袖口。陆月突然想起上周自己抢小林咖啡的模样，现在这杯价值128元的特调还是苦得令人作呕，但她必须小口啜饮，因为口红是赞助商指定的色号。
转场的路上，老陈在车上点了支烟："晚上李总要带你去个饭局。"烟灰弹在她新换的裙子上，烫出一个焦黑的洞，"穿上次Dior那条低胸的。"
车载电视正播放着娱乐新闻："顶流小花小鹿疑似与某富豪交往..."配图是她上周参加酒会时被人撞到的瞬间，对方只是扶了她一把。
"我要打拳击。"陆月突然说。
"什么？"
"带我去拳击馆。"她摸到包里沉甸甸的奖杯——今早刚收到的"年度最具商业价值艺人"水晶砖，足够敲碎任何人的头盖骨。
老陈难得闭了嘴，看来再傲娇的NPC也是干不过日历规则的。
更衣室里，陆月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调整拳击绷带。热搜正挂着#小鹿片场黑脸#，配图是她中暑时皱眉的瞬间。评论区第一条是："赚这么多钱还摆臭脸？"点赞9.8万。第二条是："她上次慈善晚会捐了50万，怎么不捐给脑子？"
沙袋在重击下扬起细碎皮屑，像无数个被嚼碎又吐出的通稿标题。当汗水浸透运动内衣时，更衣室帘子突然被掀开——黑洞洞的镜头后面，是张长满痤疮的兴奋面孔。
"鹿老师，听说您被包养才拿到GUCCI代言？"狗仔的镜头几乎戳到她脸上，"李总太太知道您今晚要去..."
右勾拳击中下颌骨的触感，比想象中柔软得多。对方倒地时，陆月才发现他T恤上印着自己的丑照，旁边写着"假脸女王"。
镜头摔在地上时，陆月看清了取景框里的画面：浮粉斑驳的假面美人，拳头粘着对方的血，背后是堆满奢侈品的垃圾桶。多么完美的热搜素材——#小鹿殴打记者#后面一定会跟着爆字。
"打得好！"拳击教练突然鼓掌，"这个愤怒值特别真实！我们拍条抖音？标题就叫'女明星私下真性情'？"他己经举起了手机，滤镜把陆月汗湿的头发变成了梦幻的粉紫色。
日历真是合理，这都给我做成假的。
当夜，日历上的字迹慢慢变成金色。陆月瘫在公寓地板上，浑身散架似的疼。
窗外星光依旧璀璨，但比不过她手背上因打人而红肿的指关节闪亮。陆月用奖杯碴子划掉日历上的字迹时，忽然想起去年写下这行字时的心情——那时她们公司大裁员，她躲在屋里看明星塌房的新闻取乐，用外卖软件点着打折的奶茶。
"当明星可比当社畜累多了。"她对着空气干杯，香槟是从冰箱里随便抓的，瓶身上贴着"祝贺杀青"的标签。水晶杯倒映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每一个切面都折射出不同角度的自己。
明星也这么不容易，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可是无数的场景和行为都被放大就会变得扭曲得失去本来的意义。这下好了。真实和虚拟更混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