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湿！滑！
零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强行咽下的馊馒头，在粘稠冰冷的泥浆管道里翻滚、挤压。后背鞭痕的剧痛被湿滑的恶心感覆盖，左肩断口的冰冷和胸口熔金碎片的灼烫交替折磨神经。每一次管道内壁肌肉般的收缩蠕动，都带来令人作呕的挤压感，混着浓烈霉味的泥水灌入口鼻，窒息感如同湿透的裹尸布缠紧喉咙。
砰！噗通！噗通！
几声湿漉漉的重物坠落声。
零的身体狠狠砸在一片冰冷、黏腻、散发着浓烈腐烂水草和淤泥腥气的滩涂上。泥浆瞬间淹没半身，黏滑冰冷。他挣扎着把头从泥泞里出，剧烈咳嗽，吐掉嘴里的腥臭泥浆。视野被一片昏暗、潮湿的青灰色雾气笼罩。
空气沉重得如同吸饱水的破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鼻的腐败味。光线来自头顶极高处——不是天空，而是密密麻麻、盘绕纠结的巨大植物根须构成的昏暗穹顶！这些根须粗壮如同千年古树的躯干，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蠕动的暗绿色苔藓和粘稠的菌膜，如同无数垂死的巨蟒纠缠在一起，渗出滑腻的液体。微弱的光线穿透根须的缝隙，形成斑驳摇曳、随时会熄灭的光斑，照亮下方这片如同洪荒沼泽初开的泥泞滩涂。
咕嘟……咕嘟……
浑浊发黑的泥浆在不远处鼓起一个巨大的气泡，破裂后喷出一股更浓烈的腐败沼气。滩涂表面漂浮着大量难以名状的腐败物：半融化的塑料残骸、缠结着黏糊水草的焦黑金属碎片、膨胀变形的某种动物皮革鼓囊、甚至还有半截泡得发白浮肿、覆盖着滑腻粘液的巨大木质人偶手臂……整个空间像被遗弃在宇宙角落的、由有机与无机垃圾共同腐烂而成的巨大胃袋。
“咳咳……呕……呸！”赌徒从不远处的泥坑里爬出来，浑身裹满黑泥，像刚出土的兵马俑。他抹了把脸，劣质油彩被泥浆彻底糊成抽象派的泥壳，只剩两个眼珠子在愤恨地转动。他看到散落在泥浆里的半副骨牌，心疼地扑过去捞，牌面糊满了泥浆，边缘幽绿的血光微弱得像快要淹死的萤火虫。“妈的……老子的本钱！都他妈泡汤了！”
医师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无声地从一片相对干燥的、由巨大树根虬结形成的平台上浮现。陶瓷面具依旧光洁冰冷，泥水根本无法附着其上，正缓缓滑落。他身上的白大褂被泥水浸透，紧贴着瘦削的轮廓，勾勒出一种诡异的湿漉感。他幽蓝的数据手术刀悬浮在身侧，刀锋流淌的微光精准地扫描着泥泞滩涂和头顶垂落的巨量根须。“环境成分：高腐烂有机物混合重金属淤泥……湿度：饱和……含氧量：低于生存基准线……规则场：高密度惰性污染壁垒……具备规则污染吸附倾向……”冰冷的分析如同给这片沼泽开具死亡证明。
腐朽者蜷缩在更远处一片散发出浓烈硫磺恶臭的泥浆浅滩里。墨绿斗篷被泥浆重重包裹，像一块被丢弃的抹布，滴落的毒液与腥臭的泥浆混合，冒出嘶嘶作响的气泡。两点孢子幽光在斗篷下剧烈闪烁，充满了对这个腐化粘稠环境的适应……甚至是一丝诡异的“愉悦”？它身下的泥浆正缓慢地被染成更深沉、更危险的墨绿色。
零挣扎着想从泥潭里站起，黏滑沉重的泥浆如同无数冰冷的鬼手拽着他的双腿。胸口的熔金碎片再次变得灼烫无比，仿佛要挣脱嵌入皮肉的束缚。碎片的每一次搏动都带着一种强烈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被强行压抑的空间撕扯感，狠狠冲击着他周围的空气，在泥浆表面震开一圈圈细微、却极其凝练的、几乎不可见的空间涟漪。
最诡异的是，他感觉体内某些东西正在被……剥离？
泥浆仿佛拥有生命，那些富含腐烂有机质和未知污染颗粒的粘稠物质，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不可抗拒的速度，顺着皮肤的毛孔、衣物的纤维缝隙，贪婪地汲取着他体内残存的、属于其他空间的规则碎片和能量残渣！就像是泡在强力清洁剂里的污渍，正在一点一点被溶解、吸走！
“嗯？”医师的陶瓷面具猛地转向零的位置，幽蓝刀锋的光流瞬间聚焦在他身体周围泥浆上那些扩散的空间涟漪和他脸上那难以掩饰的痛苦神色上。“规则污染剥离？目标正被当前空间基质吸收同化……速率：0.78熵/秒……最终结果：目标将彻底丧失所有外部规则属性……成为……本地垃圾填充物。”
“填……填充物？！”赌徒刚捞起几张牌，闻言差点跳起来，“妈的！老子不要变成肥料！零号！你的新天赋是人体环保降解？！”
就在这时！
噗噜！
噗噜噜……！
零前方的泥浆表面毫无征兆地鼓起了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泥泡！泥泡表面粘液流淌，破裂后并没有沼气，而是留下一个个拳头大小的、表面不断蠕动拉伸的泥泞鼓包！
鼓包顶端胶质迅速凝结、塑形——一个个泥浆构成的、五官模糊的、咧开僵硬笑容的微型“泥巴脸”！与记忆坟场和垃圾场中的微笑标本如出一辙！只是换成了泥塑材质！它们无声地对着零“笑”着，空洞的眼窝如同吸管，零体内那被剥离的规则碎片和空间能量残渣如同被引导的溪流，顺着无形的通道流向泥浆深处！
“警告！检测到‘未分类污染能析出’！启动环境自适应……回收程序……”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零脑内响起，视野边缘弹窗弹出：
【叮！欢迎体验‘欢乐环保站·淤泥滩涂分拣区’！】
【检测到用户携带高纯度‘外空间废能’（种类：复杂混合污染体）！】
【您当前环保积分：-250（极度不环保！请努力分拣垃圾提升分数！否则将触发‘环保大礼包’深度清洁！）】
【温馨提示：主动进行‘有害垃圾’析出有助于环保积分提升！当前析出速率：0.78熵/秒！】
【请尽快完成以下任务以赢得积分：1. 个人净化（目标：污泥覆盖率≤10%） 2. 垃圾分拣（识别并处理至少三种不同类别污染物） 3. 举报有害邻居（可选，积分丰厚！）】
【举报按钮己发放至‘环保小助手’身边！维护环境，人人有责哦~咯咯咯~】
弹窗末尾蹦出一个咧着大嘴、满身泥点的卡通鸟喙环保员表情。
“滋啦——！”
零右臂那被泥浆包裹、嵌入骨头的骰子棱角猛地一颤！一股强烈的抽吸感伴随着刺痛传来！嵌入骨缝的棱角似乎与泥浆产生了感应，零甚至能“感觉”到骰子核心那点混乱的概率之力正被泥浆里的微笑“泥巴脸”缓慢吸取！
更让他瞳孔骤缩的是——
在他刚刚砸出的那个泥坑旁边，半埋在腥臭淤泥里的，是一个脸盆大小的巨大鸟喙形状的石头！石质冰冷，覆盖着厚厚的绿苔。石喙微微张开，内部中空，正对着泥坑的方向。此刻，这石头鸟喙内部的苔藓深处，一个微型的、闪烁着不祥暗红光芒的金属按钮，正如同恶魔的眼睛般悄然亮起！按钮上方悬浮着一行扭曲血红的荧光小字：
“举报！”
“环保小助手”？这该死的石头鸟喙？！
“我……操……”零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环保？分拣？举报？剧作家的恶趣味升级版？他低头看着自己几乎完全陷入泥浆的身体，看着胸口不断搏动、引发空间涟漪的灼烫碎片，看着脚边那指向他的举报按钮……
“嘿嘿嘿！”赌徒也看到了那个按钮和零脸上的表情，瞬间明白了状况，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坏笑，一边小心翼翼地扒拉着泥浆里自己的骨牌避免沾更多泥，一边怪叫道，“零号！大环保时代来了！还愣着干啥！赶紧举报啊！举报你自己这个‘有害混合垃圾’！给你自己也换点积分！说不定够买个‘免降解护身符’呢！”
“风险……计算……”医师的声音冰冷响起，他的陶瓷面具微微转向赌徒，又转向举报按钮，“举报行为……触发机制不明……积分收益模型……概率不可控……潜在反噬风险……极高……推荐方案……观察……或诱导……他人操作……”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蜷缩在硫磺泥浆里的腐朽者。
腐朽者斗篷下的毒雾剧烈翻腾了一下，两点幽光扫过举报按钮，又扫过泥浆里那些还在从零身上吸取能量的微笑“泥巴脸”，最终聚焦在零胸口那灼烫的碎片上。斗篷下传出更加响亮的、如同强酸腐蚀泥浆的“嘶嘶”声，充满了原始的贪婪和躁动。
零靠在冰冷的泥坑边缘，胸口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紧。泥浆的吸噬感、碎片的灼烫感、以及那近在咫尺如同嘲笑的血红按钮，如同三重绞索勒紧脖颈。剧作家就在某个角落看着，看着他这个“垃圾”在泥潭里挣扎，等着他按下按钮或者被泥浆“净化”掉。
看着赌徒的幸灾乐祸，医师的冰冷算计，腐朽者无声的觊觎……
零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咧开，糊满泥污的脸上拉扯出一个无声的、布满裂痕的弧度，如同破碎的青铜面具。
举报？净化？
他抬起唯一能动的右臂，动作迟滞如同生锈的机器。泥浆包裹着骰子棱角处黏腻冰冷。他的手臂艰难地划过泥浆，目标——
不是举报按钮。
而是旁边漂浮在腐臭泥浆上的——一个被污物堵塞了大半、鼓胀如气球的肮脏塑料垃圾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