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糊的金属腥气混杂着神火余烬的硫磺味，如同凝固的血痂糊在喉咙深处。零靠着冰冷的平台护栏，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左肩断口处冰晶碎裂后的剧痛，那里如同被塞入了烧红的铁渣和冻结的玻璃碎片，污染的黑气与神火余烬在伤口深处疯狂冲撞。视野边缘残留着爆炸的灼痕，耳膜深处回荡着金属巨蛇崩解时的悲鸣。
他死死盯着不远处平台地面上那枚焦黑的熔金核心碎片。核桃大小，形状扭曲，表面布满蛛网般的黑色裂纹，几缕微弱的金丝在裂缝深处如同垂死的萤火虫般明灭。它静静躺在巨蛇爆裂的金属残骸与灰烬之间，像一块被遗弃的、烧焦的矿石。女武神……最后残留的碎片？还是……墓碑？
“操……真够劲……”赌徒从一堆扭曲的金属货箱残骸后探出头，脸上油彩被烟灰糊得如同抽象派涂鸦。他贪婪的目光扫过那片焦黑碎片，又瞥了眼远处僵立不动、颈部断口滴落熔融金属的巨蛇残骸，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嘶哑却带着劫后余生的亢奋，“妈的……这玩意儿……值钱啊！”他挣扎着爬起，脚步踉跄，却毫不犹豫地朝着碎片的方向挪动，沾满污垢的手指下意识地着腰间的骨牌。
医师无声地出现在一块相对平整的金属平台上，陶瓷面具冰冷依旧，浆污的白大褂紧贴瘦削的身躯。他深邃的目光扫过熔金碎片，又掠过巨蛇残骸颈部断口处暴露的、布满烧灼裂痕和熔融痕迹的内部结构，幽蓝的数据手术刀在指尖无声旋转，刀锋流淌的微光映照出那些断裂的规则符文和神性回路的残迹。“能量结构……高度坍缩……规则烙印……深度污染……核心活性……濒临湮灭……”冰冷的分析如同宣读尸检报告，但刀尖却微微抬起，锁定了碎片的位置。
腐朽者蜷缩在平台最边缘的阴影里，墨绿斗篷剧烈起伏，如同受伤的野兽喘息。兜帽深处两点孢子幽光剧烈闪烁，充满对那碎片散发出的、微弱却纯净的冰烬神性残留的厌恶与排斥。它周围的地面被滴落的毒液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洼，浓稠的毒雾在斗篷下翻滚，却不敢轻易靠近那片残留着神火余威的区域。
零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他想动，但左半边身体如同被焊死在冰冷的护栏上，每一次试图移动都牵扯着断口处撕裂灵魂的剧痛。右掌嵌入骨头的骰子棱角在剧痛刺激下传来灼烧感。他看着赌徒一步步靠近碎片，看着医师刀锋微抬，看着腐朽者毒雾翻涌……一种强烈的、混杂着被掠夺感和更深层躁动的情绪在胸腔翻腾。那碎片……是女武神最后的残响……不该被当成战利品瓜分！
“嘿嘿……好东西……先到先得！”赌徒己经靠近碎片，距离不足三米。他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他不再看零和其他人，右手猛地探出，布满污垢和血痂的手指抓向那枚焦黑的熔金碎块！指尖甚至能感受到碎片表面残留的、如同余烬般的微弱温热！
就在赌徒指尖即将触碰到碎片的瞬间——
嗡！
碎片表面那几缕微弱的金丝骤然亮起！一股冰冷、凝练、带着绝对拒绝意志的极寒波动如同无形的冰环，以碎片为中心猛地扩散开！
噗！
赌徒的手指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冰墙！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沿着指尖蔓延而上！皮肤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他怪叫一声，触电般缩回手，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枚依旧静静躺着的碎片。
“拒绝……非……契合……”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如同冰晶碎裂的意念碎片，极其艰难地从碎片深处逸散出来，拂过每个人的意识。
“妈的！一块破石头还敢挑主人？！”赌徒脸上的贪婪瞬间被暴怒取代！他猛地抓起腰间那副沾满污秽的骨牌！“老子就不信这个邪！赌——它能扛住老子的‘蚀骨轮盘’！”
骨牌在他手中疯狂旋转！幽绿的血光瞬间燃起！一张边缘燃烧着惨绿火焰、牌面中央旋转着由无数细密空间裂纹构成的混沌漩涡的黄金轮盘虚影，在碎片上方骤然显现！漩涡带着强烈的侵蚀性，疯狂撕扯着碎片周围那层无形的冰寒力场！
碎片表面的金丝瞬间黯淡下去！薄冰般的力场在混沌漩涡的撕扯下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如同即将碎裂的玻璃！碎片本身微微震颤起来，焦黑的表面似乎有细微的碎屑剥落！
“住手！”零嘶哑地低吼，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被剧痛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碎片在赌徒的疯狂侵蚀下震颤。
医师的陶瓷面具微微转动，幽蓝的手术刀刀锋指向赌徒的骨牌轮盘虚影，似乎在分析其结构，又似乎在权衡。他并未立刻阻止。
腐朽者斗篷下的毒雾剧烈翻腾，两点幽光死死盯着被攻击的碎片，似乎对那层被削弱的冰寒力场产生了某种“兴趣”。
就在碎片表面的冰寒力场即将被混沌漩涡彻底撕裂的刹那！
嗡——！！！
碎片核心深处！一点微不可察的熔金光点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光芒并非外放，而是向内收缩！碎片表面焦黑的裂纹瞬间被光芒填满！一股被压缩到极致的、混合着冰烬意志与毁灭余威的恐怖能量在碎片内部疯狂凝聚！
它要自毁？！在被掠夺前彻底湮灭自己？！
“操！”赌徒脸色剧变！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股毁灭性能量的凝聚！这玩意儿要是炸了，近在咫尺的他绝对第一个被轰成渣！他下意识地想收回骨牌，但混沌漩涡己经与碎片力场深度纠缠，强行中断的反噬同样致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道幽蓝的刀光如同划破夜空的冷电！精准无比地切入赌徒骨牌轮盘虚影与碎片力场纠缠的核心节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如同精密仪器内部核心齿轮被强行卡死的、令人牙酸的凝滞感！
医师出手了！
他的数据手术刀并非攻击碎片或赌徒，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切断了混沌漩涡侵蚀碎片力场的规则连接点！同时，刀锋上流淌的幽蓝数据流如同冰冷的镇静剂，强行注入碎片内部那即将爆发的毁灭能量核心！
嗡！
碎片内部狂暴的能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滞！表面的炽烈光芒如同被冰水浇灭，骤然黯淡下去！焦黑裂纹中流淌的金丝也重新变得微弱、平缓。那层濒临破碎的冰寒力场重新稳固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了几分。
赌徒的骨牌轮盘虚影在连接被切断的瞬间崩溃消散！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受到了规则反噬。他惊怒交加地瞪着医师：“你？！”
“能量结构……极度不稳定……强制湮灭……将引发……连锁熵增爆炸……波及范围……无法预测……”医师的声音透过陶瓷面具传来，冰冷平静，如同陈述客观事实，“样本……具有……研究价值。”他的目光落在碎片上，幽蓝的刀锋微微偏移，似乎在进行更深层的扫描分析。
赌徒脸色铁青，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阴鸷地盯着碎片和医师，却没再动手。他清楚医师的可怕，更清楚刚才那一下如果不是医师切断连接，自己不死也残。
零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但心脏依旧沉重。碎片暂时保住了，但医师的“研究价值”听起来同样令人不安。他喘息着，目光扫过那枚碎片，又扫过远处僵立的巨蛇残骸。
就在这时！
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规律性的、如同生锈齿轮艰难转动的声响，从平台深处、靠近巨蛇残骸后方的阴影中传来。
零的瞳孔猛地一缩！赌徒和医师也同时警觉地转头！
阴影中，一个矮小的轮廓缓缓挪动出来。
是之前记忆浆池中的鸟喙清洁工！
但它的状态极其糟糕。凝胶构成的身体布满裂痕，表面流淌的粘稠浆液早己干涸凝固，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紫色。巨大的金属鸟喙边缘坑洼不平，布满被腐蚀和撞击的痕迹，喙口微微张开，发出“咔哒”的摩擦声。背后那个巨大的吸尘器装置更是破损严重，锈蚀的金属外壳塌陷了一大块，连接的软管断裂垂落，末端的金属吸口扭曲变形，布满豁口。
它似乎受到了爆炸的波及，行动迟缓僵硬，如同一个即将报废的劣质机器人。巨大的鸟喙缓缓转动，空洞的喙口扫过平台上的众人，扫过僵立的巨蛇残骸，最终……停留在那枚焦黑的熔金碎片上。
“检测……到……高纯度……规则……残骸……”生硬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带着电流的杂音，“执行……回收……程序……”
它笨拙地、一步一顿地朝着碎片的方向挪动。破损的凝胶足蹼在金属平台上拖出粘稠的灰紫色痕迹。背后的吸尘器装置发出苟延残喘般的“嗡嗡”声，断裂的软管无力地晃动着。
赌徒嗤笑一声，脸上露出不屑：“一个快散架的破烂，还想捡漏？”
医师的陶瓷面具毫无波动，数据手术刀微微垂下，似乎对这种低威胁目标毫无兴趣。
腐朽者斗篷下的幽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对那凝胶身体和残留的浆液气息感到厌恶，毒雾微微收缩。
零的心却猛地提了起来！这清洁工虽然残破，但它背后代表的是剧作家的规则体系！它口中的“回收程序”……会不会触发什么？
就在鸟喙清洁工挪到距离碎片不足五米时，它背后破损的吸尘器装置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玻璃的尖鸣！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强制锁定意味的吸力，从它那扭曲变形的金属吸口中艰难地释放出来，目标——熔金碎片！
碎片表面的冰寒力场微微波动了一下，但并未被撼动。
鸟喙清洁工似乎加大了功率，吸尘器装置发出更凄厉的嗡鸣，吸力却依旧微弱得可怜，连碎片周围的灰尘都无法卷起。
“噗……”赌徒忍不住笑出声，脸上的油彩皱成一团，“就这？给老子挠痒痒都不够！”
然而，就在这看似滑稽的徒劳尝试中——
嗡！
那枚焦黑的熔金碎片，表面一道极其微弱的金丝，极其突兀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碎片本身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仿佛被那微弱吸力中蕴含的某种特定频率的规则信号……触动了？！
零的呼吸瞬间停滞！他死死盯住碎片！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脊椎！
碎片表面的冰寒力场依旧稳固，但碎片核心深处那点熔金光点……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次？！如同沉睡的心脏被强行注入了一针微弱的电流！
“警告……目标……存在……异常……活性……”鸟喙清洁工的电子音带着一丝困惑的杂音，“重新……扫描……”
它巨大的鸟喙再次对准碎片，喙口深处似乎有极其暗淡的扫描光束亮起。
就在这时！
“咻——！”
一道墨绿色的、如同强酸箭矢般的粘稠毒液，从平台边缘腐朽者的斗篷下猛地射出！精准无比地——射中了鸟喙清洁工背后吸尘器装置破损最严重的塌陷处！
嗤嗤嗤——！！！
刺耳的腐蚀声瞬间炸响！本就脆弱的金属外壳如同被泼上王水，瞬间冒出滚滚白烟！塌陷处迅速扩大、溶解！内部的机械结构暴露出来，在毒液侵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电火花疯狂跳跃！
“清理……程序……中断……机体……严重……损毁……”鸟喙清洁工的动作彻底僵住！巨大的鸟喙无力地垂下，喙口开合了几下，发出几声短促的“咔哒”声，如同最后的喘息。凝胶身体表面的裂痕迅速扩大，灰紫色的光泽彻底黯淡下去，如同风干的泥塑。它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彻底失去了活性。
腐朽者斗篷下的幽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发出一声粘稠的咕噜声。
赌徒撇了撇嘴：“多管闲事。”
医师的陶瓷面具转向腐朽者，又看了看彻底报废的清洁工，刀锋上的幽光微微流转，似乎在记录数据。
零却丝毫没有放松！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在那枚熔金碎片上！碎片表面依旧平静，冰寒力场依旧稳固。但刚才那一瞬间的异常搏动……还有鸟喙清洁工扫描时碎片核心的反应……绝不是错觉！
剧作家……他在通过这些看似废物的清洁工……试探？！或者说……激活？！
一股寒意顺着零的脊椎爬上后脑。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扫向平台深处那片被爆炸烟尘和巨蛇残骸遮蔽的阴影区域！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刚才碎片异常波动时……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