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年冬 ,江陵城西三十里,番将沙摩柯的赤脚陷在江滩淤泥里,五溪蛮特制的药油在藤甲上泛着幽蓝光泽。他望着对岸东吴战船,耳畔回荡着诸葛亮临行前的叮嘱:“待东南风起,以狼烟为号。”
子时三刻,江面忽起浓雾。向宠将军率领的二十艘火船顺流而下,船头淬毒的倒刺轻易勾住吴军战船。当第一支火箭划破夜幕时,沙摩柯的铜骨朵己经砸碎了烽火台守军的颅骨。
“点火!”汉将冯习在旗舰上嘶吼,火油顺着船索蔓延的速度远超陆逊预料。江风卷着燃烧的帆布掠过江陵城头,将守将朱然的盔缨点燃成火炬。沙摩柯趁机带三百死士攀上南城墙,腰间竹筒里装着丞相特制的硫磺烟弹。
寅时三刻,江陵东门。潘璋的鱼鳞铠被血污糊成暗红色,他踉跄着退到瓮城角落,手中环首刀己崩出七道缺口。眼前黑潮般的玄甲骑兵让他想起当阳长坂坡的噩梦,
“马忠!点火油!”他嘶吼着劈开一支流矢,却见同僚早己被铁骑逼到城墙根。马忠手中火把尚未触及油槽,廖化的斩马刀己如银龙破空,刀刃斩断火把的瞬间顺势上挑,将对方护心镜劈成两半。“尔等鼠辈,可识得此刀!”廖化厉声高呼道。
潘璋眼前掠过刹那,玄甲骑兵的连弩己将他射成刺猬。血泊中倒映着城头残月,潘璋恍惚听见麦城风雪中关羽的冷笑。
瓮城另一侧,范疆亦想拼死突围,忽见火光中冲出数十名赤足蛮兵。沙摩柯的蛮兵像猎食的狼群般散开,毒箭专挑无甲胄防护的身体缝隙钻入。当范疆捂着中箭的脖颈跪地时,陈式的宝剑己凌空劈下。
“这一剑,替三将军问候!”陈式的怒吼声中,刀光化作漫天飞雪,范疆己身首异处。范疆的残躯尚未倒地,沙摩柯的铜骨朵己将其胸骨砸得凹陷。蛮族首领抓起范疆的发髻,将头颅狠狠抛向张达所在的箭楼:“汉家儿郎!接着祭旗!”
张达在箭楼顶层看得肝胆俱裂,手中令旗还未挥动,忽觉脖颈一凉。廖化的亲兵不知何时己攀上飞梯,钩镰枪尖正滴着守城弩手的血,刚刚差点划破自己的喉咙。“尔等拿张将军首级邀功时时,可想过今日?”士兵们愤怒着围上,七八把环首刀同时劈落,血肉飞溅中竟将箭楼木柱染成赤红。
廖化踏过满地残肢,玄甲上挂着的肠子随着步伐摇晃。他弯腰拾起潘璋的半截帅旗,突然对着江陵城头的火光长跪不起。冲天火影里,他仿佛看见当阳桥头张飞的虬髯,麦城雪夜关羽的绿袍。
“关将军,张(飞)将军...”廖化抓把混着骨渣的焦土抹在脸上,沙哑的呜咽被突然炸响的晨钟吞没。东方既白,汉军正在城头重树赤帜,褪色的"汉"字被朝阳镀上金边,恰如建安五年他们追随刘备初入荆州时的模样。
武昌吴王宫(孙权称王后,把东吴的国都暂时迁到了武昌城,建业城和武昌城都交替作为东吴国都过), 同日辰时,孙权手中的越窑青瓷盏突然炸裂,碧绿的茶汤顺着龙纹案几滴落。步骘跪在丹墀下,背后插着三支翎羽的传令兵气若游丝:“江陵...失守...”
张昭的鸠杖重重顿地:“速调濡须坞两万水军驰援夏口!”老臣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划过荆州沙盘,“陆伯言尚在麦城收拢残部,可令其沿汉水设防。”
“来不及了。”诸葛瑾捧着漆盒疾步进殿,盒中躺着半枚染血的虎符,“潘璋将军战死前,将江陵水军调度印信劈作两半。”他抬眼看向御座上的碧眼君主。
孙权抚摸着腰间古锭刀上的夔纹,忽然想起十三年前与刘备在此刀前歃血为盟。此刻刀鞘上镶嵌的荆州地形图,正被汉军铁蹄践踏得支离破碎。“传令老将程普,把孙尚香院中的十二卫兵撤了。”他扯断腰间玉佩交给手下,“把此物给孙桓,让孙桓亲自护送孤之姊妹西归。”
江陵太守府,三日后,刘备的手指抚过青龙偃月刀上的云纹,刀刃映出窗外飘雪。案头堆着三封文书:汉中急报:曹丕遣曹真率军七万进犯阳平关;东吴降书除归还原属关家军的荆州之地外愿割长沙、桂阳二郡;还有份暗藏玄机的礼单——“孙尚香郡主,随行侍女三十二,皆通晓荆楚机巧之术。”
“此乃缓兵之计!”吴班、张南、向宠等将领的剑柄撞在青铜灯树上,震得满室烛影乱颤,“东吴水师主力尚存,当一鼓作气,乘胜首捣武昌乃至建业城!”“活捉步练师献于陛下!”不知哪位将军胡口说道……
诸葛亮羽扇轻摇,案上荆州地形图的边角微微卷起:“众将军可闻‘穷寇莫追’?今曹仁五万精锐己出襄阳,先锋张郃己至当阳,若与东吴形成犄角之势..."他的目光扫过侍立门外的沙摩柯,蛮族首领腰间新添的吴钩正在烛火下泛着血光。
又三日后,吴国使臣张温进殿时带来刺骨寒风,这位东吴辩士捧着的锦盒里,卧着一柄断成三截的玉璧——正是当年孙刘联姻时交换的信物。刘备瞳孔微缩,耳边忽然响起建安十西年的喜乐,那时孙尚香的嫁衣红得像江陵城头的火。
湘江渡口,七日后,孙尚香望着船舷边倒退的雪浪,手中鱼肠剑的寒意穿透蜀锦剑囊。三十二名陪嫁侍女在舱内整理妆奁,当楼船驶入江陵水域时,她看见北岸汉军新筑的烽燧上,飘扬的"汉"字旗竟是用吴军战旗改制而成。
“夫人,该更衣了。”侍女捧着赤金翟衣轻声提醒。孙尚香抚过袖口磨损的纹绣,忽然从领口扯下枚玉佩——正是诸葛亮当年送给她的及笄贺礼,让她想起那个在甘露寺外与自己论剑的年轻军师。
码头传来浑厚的角声,刘备的玄色大氅在朔风中猎猎作响。江风突然掀起孙尚香的面纱。十二年光阴在两人目光中流淌,当年那个纵马劫新郎的江东郡主,此刻鬓角己染秋霜……诸葛亮的目光在孙尚香手中的玉佩上停留片刻,羽扇忽然指向东南:“陛下请看,东吴赔款的粮船己过巴丘。”
江陵城头,一月后,番将沙摩柯用新得的吴钩切开烤羊,油脂滴在诸葛亮赠予的《六韬》竹简上。众将为争抢朱然的鳞甲险些动手……
刘备扶着女墙远眺,江面漂浮的焦木间己有新苇冒尖。诸葛亮悄声禀报:“汉中太守魏延在陈仓附近拆了曹真的栈道,东吴赔款一千三百万钱己送至公安。”他忽然轻笑,“只是孙仲谋恐怕想不到,那些‘机巧侍女’在纺织局改良的蜀锦,今冬将被高价卖到洛阳、许昌了。”
江风送来孙尚香练剑的清叱,刘备着雌雄双剑。对岸夏口港的吴军正在重筑水寨,而北方天际线上,隐约可见曹魏新设的烽燧狼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