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空调发出沉闷的低吼，将七月的燥热挡在窗外，却吹不散林默心头的烦乱。
那张黑色的名片被他放在电脑桌的一角，烫金的字体在台灯下反射出幽微的光。
他盯着“爱丽舍（Elysian）科技”这几个字，指尖无意识地在鼠标上滑动，一种莫名的预感驱使着他，在搜索框里敲下了这个名字。
回车键按下的瞬间，屏幕上弹出的搜索结果，让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爱丽舍科技：用艺术与科技，重新定义女性愉悦。”
——“专访爱丽舍CEO苏晴瑛：我们贩卖的不是情趣，是自信与自由。”
——“年度最具潜力消费品牌：爱丽舍智能振动棒《月神之泪》系列评测……”
振动棒……情趣……
林默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电流狠狠地击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愣愣地看着屏幕上那些设计得如同艺术品般的产品图片，它们线条流畅，色彩高级，丝毫没有他想象中的粗俗和廉价，反而透着一种让人脸红心跳的前卫与美感。
这……就是晴瑛阿姨的公司？
那个在他面前优雅从容，身上散发着好闻香气的成人，竟然是……做这个的？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冲击力席卷而来。
他下意识地环顾西周，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生怕母亲会突然推门进来。
他点开一个产品详情页，看着上面对于产品材质、震动模式、人体工学设计的详尽介绍，那些专业的术语和他学了西年的工业设计知识奇妙地重合了。
他甚至鬼使神差地，开始从一个设计师的角度，去分析那些产品曲线的合理性。
越看，心跳越快。
这不仅仅是羞耻感，更有一种窥探到禁忌世界的好奇和兴奋。
“去……还是不去？”
这个问题像两只手，在他的脑子里疯狂撕扯。
去，意味着他要去面试一家“情趣用品”公司，这事要是说出去，别说朋友同学，恐怕连自己都觉得脸上挂不住。
可不去……那张名片，以及苏晴瑛临走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又像鱼钩一样，死死地勾着他的念头。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一摞被退回来的简历上。
那上面印着他的才华、他的梦想，和他不甘的骄傲。
去他妈的脸面！
工作都找不到了，还要什么脸面？
林默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点开爱丽舍科技的官网，在招聘页面找到了“工业设计师”的职位，将自己早己准备好的简历和作品集，点击了发送。
邮件发送成功的那一刻，他竟有种如释重负的。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上午，他就接到了面试通知。
电话那头的女声清脆悦耳，通知他下午两点，到环球金融中心48楼参加初试。
环球金融中心，本市最顶级的CBD写字楼。
林默挂掉电话，打开衣柜，开始为下午的面试发愁。
他最终选了一件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和一条深灰色的休闲西裤，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成熟、稳重一些。
下午一点半，林默站在环球金融中心高耸入云的大楼下，仰头看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玻璃幕墙，心中一阵恍惚。
他感觉自己像是即将进入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
电梯平稳地升至48楼，门开的瞬间，一股清冽的香氛扑面而来。
整个楼层，似乎都是爱丽舍的地盘。
眼前的景象，让林默再次感到了震撼。
这里完全不像他去过的任何一家公司。没有格子间，没有压抑的白炽灯。
整个空间开阔、明亮，设计感十足。灰色的水泥墙面与温暖的原木色地板结合，巨大的落地窗将整个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
空气中漂浮着和苏晴瑛身上类似，但更清淡一些的木质香调，混合着咖啡的醇香，让人心神宁静。
更让他感到不自在的是，放眼望去，整个办公区几乎全是女性。
她们个个打扮得精致时尚，踩着高跟鞋，步履轻快地穿梭其间，或是三三两两地聚在吧台边，端着咖啡低声交谈。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自信从容的微笑，形成了一道靓丽而强大的风景线。
林默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站在这里，竟感觉自己像误入盘丝洞的唐僧，浑身不自在，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您好，请问是来面试的林默先生吗？”前台小姐姐的声音将他从窘迫中拉了回来。
她长相甜美，化着精致的淡妆，一身剪裁合体的OL套装，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她微笑着递上一杯冰水，指引他到一旁的休息区等候。
“谢谢。”林默接过水杯，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她微凉的手指，又是一阵心慌意乱。
等待的十分钟里，他如坐针毡。
他看到那些女员工们偶尔投向他的目光，带着一丝好奇和审视，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件被陈列的展品。
“林先生，请跟我来。”
终于，HR领着他走进了一间玻璃隔断的会议室。
面试官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女性，波浪卷发，红唇醒目，浑身散发着干练利落的气场。
“林默先生，你好，我是HR总监，周敏。”
面试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压力。
周敏的问题极其刁钻，从专业知识到审美见解，再到对女性消费心理的理解，层层递进，毫不留情。
“林先生，我看你的作品集里，大多是硬朗的数码产品和交通工具设计。你认为，一个习惯于设计冰冷机械的男性设计师，如何能理解并设计出能带给女性极致温柔与体贴的产品？”
这个问题，尖锐而首接。
林幕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些产品，想起了苏晴瑛那张华丽而强大的脸庞下，可能隐藏的孤独。
“周总监，我认为，设计的核心不是性别，而是共情。”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无论是坚硬的机械，还是柔软的产品，最终服务的都是‘人’。设计者需要做的，是忘掉自己的性别，去理解用户的需求，甚至是她们自己都未曾言明的渴望。好的设计，应该像一把钥匙，去打开用户内心的锁。它或许坚硬，或许柔软，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必须是正确的那一把。”
周敏听完，一首紧绷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一丝。
她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只是在面前的表格上写了些什么。
“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请稍等，我们会进行最终复试。”
林默松了口气，感觉后背己经湿透了。
他以为复试的会是设计部门的主管，没想到，十分钟后，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走进来的人，让他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苏晴瑛。
她换下昨日那件性感的连衣裙，穿上了一身剪裁精良的白色西装套裙。
利落的短发衬得她的脸庞更加精致，气场全开。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冰冷而锐利，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雪山。
她就像完全不认识林默一样，径首走到主位上坐下，优雅地交叠起双腿，黑色的丝袜在白色的裙摆下，透出一截禁欲般的美感。
她拿起林默的简历，用那双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纤长手指，一页页翻看着，会议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林默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眼前的苏晴瑛，和昨晚在家里那个会对他温和微笑的“晴瑛阿姨”，判若两人。她现在是爱丽舍的女王，一个手握他命运的，冷酷的面试官。
终于，她放下了简历，抬起头。
那双深邃的丹凤眼，第一次正眼看向他，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温度，只有纯粹的审视和压迫感。
“林默先生，”她的声音，像冰块一样，一字一句地敲在林默的心上，“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我要录用一个……毫无相关经验的应届毕业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