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的气氛依旧融洽温馨。两家人围坐一桌,享用着苏府精心准备的菜肴,席间谈笑风生,多是聊些青岩镇的趣闻轶事和家长里短。苏婠安静用餐,偶尔回应长辈的问话,神色如常,仿佛后院那场小小的风波从未发生。白亦辰则恢复了在长辈面前那副稍显跳脱活泼的模样,妙语连珠,逗得叶父苏父笑声不断,叶母苏母也是眉眼含笑。
膳毕,又饮了一轮茶,夜色己深。叶父便起身告辞:“季明兄,芸娘,今日叨扰了,时辰不早,我们便先回去了。”
苏父苏母也起身相送:“哪里哪里,今日甚是开怀!路上慢些。”
苏婠随父母送至门口,对着叶父叶母盈盈一礼:“叶伯父,叶伯母慢走。” 目光扫过叶凡和白亦辰,微微颔首致意。
叶凡和白亦辰也拱手告别:“苏伯父,苏伯母留步。苏姑娘,告辞。”
西人便踏着月色,沿着熟悉的青石板路向叶府走去。夜晚的青岩镇格外宁静,只有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
走出一段距离,估摸着苏府的人听不见了,叶凡才长长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郁闷和委屈,小声对身旁的白亦辰嘀咕:“白兄,你看这事闹的!储物戒没给出去不说,还平白被苏姑娘训了一顿‘朋友贵在坦诚’……我冤不冤啊我!” 他想起苏婠那清冷的训诫眼神,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白亦辰闻言,侧过头,脸上带着那惯有的、在叶凡看来有点欠揍的温润笑意,慢悠悠地道:“叶兄,你看你,又急。”
“我急?”叶凡瞪眼,“我……”
“就是急。”白亦辰打断他,语气带着点调侃的笃定,“区区一枚戒指,明日给,后日给,这十几天哪天不能给?苏姑娘又不会跑了。至于被说两句嘛……” 他耸耸肩,一脸“多大点事”的表情,“朋友之间,说开了不就好了?苏姑娘也是关心则乱,说明把你当朋友嘛。”
叶凡被他这轻飘飘的态度噎得一时语塞,正要反驳,一个气哼哼的苍老声音如同小锤子般,首接敲进了他和白亦辰的脑海:
“哼!两个小混蛋还有脸在这掰扯?!一个被人训了活该!一个满嘴跑火车编排老夫!老夫的清誉!全让你们给败坏了!还好意思说‘朋友贵在坦诚’?你们俩对老夫坦诚了吗?!气死老夫了!” 墨均显然还在为被“重伤垂危”的事情耿耿于怀。
白亦辰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仿佛没听见脑海里的咆哮,只对着叶凡继续道:“你看,墨老都说了,多大点事,过去就过去了。” 他这完全是曲解墨均的意思。
叶凡脑门青筋跳了跳,在识海里无奈道:“师尊……您就别添乱了……” 又对白亦辰没好气地说:“你少在这曲解师尊的话!还有,下次再拿师尊当借口,我……”
“你怎样?”白亦辰挑眉,带着点挑衅的笑意。
“我……”叶凡一时语塞,还真不能怎样。
“哼!两个都是不省心的!”墨均的怒哼再次在两人脑中响起。
三人(或者说两人一魂)就这样在无声的传念和叶凡偶尔气急败坏的低声反驳、白亦辰轻松写意的“歪理邪说”中,一路斗着嘴。
走在前面的叶父叶母,听着身后两个年轻人压着声音、你一言我一语(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感觉到那种熟稔的争执氛围),偶尔还夹杂着叶凡气结的“你!”和白亦辰低低的笑声,不由得相视一笑。
叶母挽着叶父的胳膊,轻声感慨:“你看这两个孩子,感情多好。斗起嘴来都跟亲兄弟似的。”
叶父也笑着点头,眼中满是欣慰:“是啊。亦辰这孩子虽然有时候跳脱了点,但心性是极好的。有他陪着凡儿,互相照应,我们也能放心些。” 他们只当是年轻人之间寻常的玩闹拌嘴,并未深究内容。
在叶父叶母听来充满友爱的“欢声笑语”(主要是白亦辰的笑和叶凡的憋闷)中,西人回到了灯火温暖的叶府。
“好了,都累了一天了,早点歇着吧。”叶母慈爱地看着两个年轻人。
“是,娘/伯母。”叶凡和白亦辰应道。
白亦辰对着叶父叶母又是一礼,笑容温煦:“伯父伯母也早些安歇。”
目送叶父叶母回了主屋,叶凡和白亦辰也各自走向自己的厢房。临分开前,白亦辰拍了拍叶凡的肩膀,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低声道:“叶兄,别郁闷了,戒指过两天再给也不迟。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说完,也不等叶凡反应,便脚步轻快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叶凡看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墨均似乎还在他识海里余怒未消地哼了一声。叶凡懒得再理会这一老一少的“恩怨”,简单洗漱后,便躺上了床。一天的“精彩”经历,加上精神上的紧绷与放松,他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隔壁厢房,白亦辰却并未立刻休息。他熄了灯,和衣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目光在黑暗中望着帐顶模糊的纹路。
后院苏婠那清冷执着的目光,以及她郑重道谢时提及的“灵玉助力”,在他脑海中浮现。他清楚那块寒灵玉对苏婠的帮助,也看到了她修为的进进。朋友一场,临别在即,是否……该再留点什么给她?
功法?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否决。他脑海中自然不缺适合寒玉体、甚至更精妙的功法。但问题是,真正顶尖的功法,在凡域这等灵气稀薄、资源匮乏之地,如同无水之舟,根本难以修炼至深处,强行修炼反而可能因资源不足而蹉跎岁月,甚至损伤根基。而次一等的功法……对她现有的传承未必有多少提升,甚至可能扰乱她的修行路线,弊大于利。给了,反而不美。
带她同去灵界?这个念头甚至没有完全浮现就被他掐灭了。前路凶险莫测,连他和叶凡都需步步为营,一个灵海境二重在灵界底层挣扎都异常艰难。炉鼎、奴仆、探路卒子……那浩瀚而残酷的世界有无数种方式吞噬一个没有背景、天赋在灵界也不算惊艳的孤身女子。这不是帮忙,是推她入火坑。
黑暗中,白亦辰轻轻呼出一口气。既然功法不合适,同行更不可能,那还能给什么?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芥子袋的边缘。阵玉……一个念头清晰起来。如同当初给叶凡和苏婠的聚灵阵玉一样,制作一枚功效更强、更契合她寒玉体、能辅助她更快凝聚灵气、稳固修为的阵玉?此物不涉及根本传承,不会干扰她现有功法,纯粹是加速灵气积累和提纯的“工具”,在凡域正合用。而且,阵玉激发后便融入修炼环境,用完即止,不留痕迹,不会像功法或灵石那样引人觊觎。
对,就是阵玉。白亦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既是对她朋友情谊的一份回馈,也是对她未来道途的一份助力,且不会带来额外的风险和后患。
想通了这一点,心中那点微澜便平静下来。白亦辰不再纠结,翻了个身,合上双眼。制作阵玉的材料他芥子袋里就有现成的,抽空便可完成。剩下的,便是养精蓄锐,等待那十五日后的启程。
房间彻底陷入寂静,唯有窗外细微的风声,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远行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