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陈卷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块掉落在木屑中的半块玉简。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一块普通的黑色石头,但在陈卷眼中,它却像一个择人而噬的深渊入口,散发着无声的、致命的诱惑。
那两个拖拽李二狗的杂役弟子满心晦气,只想快点把这个“中了邪”的家伙弄走,根本没注意到他身上掉了东西。管事张德海更是嫌恶地扭过头,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染上不祥。
机会!
陈卷的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字。他不能动,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他强迫自己转过头,继续面对那根坚硬的铁木柴,呼吸却不由自主地变得粗重。周围的弟子们都被李二狗诡异的模样吓得不轻,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没有人注意到那块不起眼的黑色玉简,更没有人注意到陈卷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
他必须得到它!
这不仅仅是好奇,更是一种源自前世社畜生涯的危机预警。两块一模一样的残缺玉简,一个让他穿越,一个让李二狗变成活尸。这其中必然隐藏着惊天的秘密,或许,也隐藏着他唯一的生路。
混乱很快平息,劈柴的劳役还得继续。陈卷一边机械地挥舞着斧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死死地标记着玉简的位置。他故意劈得歪歪扭扭,让木屑西处飞溅,有意无意地将那块玉简用更多的碎木屑掩盖起来。
首到黄昏收工,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地散去,陈卷故意落在了最后。他以收拾工具为名,状若无意地走到那片区域,蹲下身,用手掌飞快地将那混杂着木屑与冷硬触感的玉简拢入袖中。
冰冷邪异的感觉顺着手臂传来,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陈卷打了个哆嗦,脸上却不见丝毫惧色,反而有一种赌徒押上全部身家的疯狂与冷静。
接下来的几天,杂役院的气氛压抑得可怕。李二狗被关在柴房里,据说不吃不喝,只是日夜重复着劈柴的动作,首到力竭倒下,醒来后又继续,状若疯魔。张德海请了外门的师兄来看过,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只当他修炼出了岔子,成了个废人。
这件事像一团阴云,笼罩在每个杂役弟子的心头。
然而,更大的阴云,很快便席卷而至。
这日清晨,所有杂役弟子被召集到了院中,连管事张德海都恭敬地站在一旁。在他们面前,站着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神情倨傲的外门执事。
“奉宗门令,”执事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如同寒冬的冰凌,“三月之后,将举行杂役院年度大比。大比前十者,可破格晋入外门,成为真正的宗门弟子。至于……排名末位的十人,”他顿了顿,轻蔑的目光扫过众人,“废去修为,逐出山门!”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杂役院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末位就要被废去修为?”
“这……这怎么可能!我们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说废就废?”
“完了,我才炼气一层初期,这下死定了!”
恐慌如同瘟疫,在人群中疯狂蔓延。对于这些挣扎在最底层的杂役弟子而言,被逐出山门,就等于宣判了死刑。而废去修为,更是比死亡还要残酷的惩罚。
陈卷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他现在连炼气一层都未达到,只是比凡人稍强一些,三个月后,必然是垫底的那一批!
绝望的氛围中,一丝诡异的“希望”却悄然滋生。
也不知是从哪天起,杂役院里那个平日无人问津、堆满杂物的藏书角,出现了一本手抄的秘籍,封面上用潦草的字迹写着——《燃血冲脉秘要》。
据说,这是一个运气好的师兄无意中发现的。此功法修炼起来进度神速,能在短时间内让灵气暴涨。很快,这本手抄本便被无数人悄悄传抄,成了所有垫底弟子眼中的救命稻草。
杂役院的风气,彻底变了。
以往收工后,众人都是倒头就睡,如今却是一个个盘膝打坐,彻夜不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躁、狂热的气息。许多修炼了《燃血冲脉秘要》的弟子,修为确实有了肉眼可见的增长,但他们的双眼,却渐渐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赤红色。
他们看同门的眼神不再是同病相怜,而是变成了审视和敌意。任何人取得一点进步,都会引来旁人咬牙切齿的嫉妒。原本死气沉沉的杂役院,变成了一个疯狂内卷的修罗场。
陈卷没有碰那本秘要。当他看到那些弟子眼中的红芒时,便立刻想起了李二狗,想起了那两块邪异的玉简。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所谓的《燃血冲脉秘要》,和那玉简上的功法,根本就是同一种东西!
这根本不是仙法,而是魔功!是一个引诱所有人走向毁灭的陷阱!
冲突,终于在一天夜里彻底爆发。
为了争抢院子中央那个传说中天地灵气最浓郁的角落,两个同样修炼了秘要的弟子大打出手。
“滚开!这是我的位置!”
“放屁!我先来的!”
两人双目赤红,状若癫狂,出手之间再无半分同门情谊,招招都是奔着对方的要害而去。拳脚相加,灵气碰撞,最终,一人抓住机会,竟用牙齿活生生咬断了对方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周围人一脸。胜利者大口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嘿嘿笑着盘膝坐下,在浓郁的血腥味中,开始了疯狂的修炼。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残暴的一幕惊呆了。
王铁牛脸色煞白地拉着陈卷,躲回了柴房,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疯了……他们都疯了……”
陈卷面色凝重,一言不发。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陈卷,”王铁牛忽然抬起头,从怀里掏出一本同样是手抄的册子,递到陈卷面前,赫然正是那本《燃血冲脉秘要》。“我们……我们也练吧。再不练,我们真的会被淘汰的!我不想被废了修为赶下山!”
陈卷看着他,王铁牛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挣扎,但在这份恐惧之下,陈卷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力压制,却依然透出来的……赤红色的光芒。
“铁牛,”陈卷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把这东西扔了。”
王铁牛愣住了:“为什么?陈卷,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这不是希望,是毒药!”陈卷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看看外面那些人,再看看你自己!你难道没发现自己的眼神不对劲了吗?这是饮鸩止渴!”
“我……”王铁牛下意识地想反驳,但接触到陈卷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他眼中的红芒似乎黯淡了一瞬。可一想到三个月后的残酷结局,那份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疯狂又涌了上来。
“饮鸩止渴又怎么样!”王铁牛激动地低吼道,“不喝这杯毒酒,我们现在就要渴死了!陈卷,我不想当废物,我不想被赶下山!难道你想吗?”
他死死攥着那本秘籍,仿佛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神中的恳求,渐渐被一种偏执的疯狂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