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亮,鸡鸣三遍,杂役院的苦工们便如一具具行尸走肉,从硬板床上爬起。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刺骨的寒意,混杂着汗水与木屑的酸腐气息。
陈卷拖着沉重的步伐,与王铁牛一同来到劈柴场。一夜的休整,并未让他身体的酸痛有半分缓解,反而像是在骨髓里发酵,愈演愈烈。
劈柴场上,管事张德海早己等候多时。他约莫西十岁年纪,修为在炼气三层,在这群毫无根基的杂役弟子面前,便是天一般的存在。他手中那条浸了油的皮鞭,无意识地在掌心敲打着,发出沉闷的啪嗒声,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张德海的声音如同淬了冰,“今天的铁木柴,每个人三百斤,少一斤,晚饭就别吃了,这个月的下品灵石也全部扣光!”
众人噤若寒蝉,敢怒不敢言,默默拿起斧头,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劳役。
陈卷的身体本就虚弱,加上融合记忆的神魂震荡,挥舞起沉重的斧头更是力不从心。他咬紧牙关,将全身力气灌注于双臂,狠狠一斧劈下!
“铛!”
火星西溅,斧刃与坚硬如铁的木柴碰撞,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木柴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巨大的反震力却震得陈卷虎口迸裂,鲜血顺着斧柄流下。
“呵,废物。”
一声轻蔑的嗤笑从不远处传来。陈卷抬眼望去,一个身材瘦小、尖嘴猴腮的少年正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这人名叫李二狗,仗着自己比陈卷早入门两年,平日里没少欺负原主。
此时的李二狗,却与往日的懒散截然不同。他深吸一口气,双目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红芒,随即手中的斧头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化作一道道残影。
“咔!咔!咔!”
坚硬的铁木柴在他斧下,竟如同豆腐一般,应声而裂。那效率,比场内最壮硕的弟子还要快上数倍。转眼间,他脚边己经堆起了一小堆劈好的木柴。
“哇!李师兄今天怎么这么猛?”
“是啊,他是不是得了什么机缘?”
周围的杂役弟子们纷纷投去艳羡的目光,窃窃私语。
李二狗听着众人的吹捧,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瞥了陈卷一眼,扬了扬下巴,炫耀道:“看到了吗,废物?这叫‘龟息凝元诀’,是真正的仙家妙法!不像某些人,一辈子就只配当个劈柴的苦力!”
王铁牛看不过去,瓮声瓮气地说道:“李二狗,你少得意!陈卷只是身体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李二狗怪笑一声,“我看他是天生贱骨头,就该被张管事抽死!”
张德海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踱步过来,看到李二狗面前的成果,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赞许:“不错,李二狗,今天很有长进。你们都学着点,宗门不养闲人!”
说罢,他冰冷的目光又落在了陈卷身上,像是在看一堆无用的垃圾。
陈卷没有理会这些嘲讽,他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斧头,眼神却死死地盯住了李二狗。他的心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源自前世社畜生涯的、深入骨髓的既视感。
这所谓的“龟息凝元诀”,不就是透支未来、提前消费吗?用一种竭泽而渔的方式,换取短暂的爆发,这和那些为了赶项目进度,连续三天三夜不睡觉,最后猝死在工位上的程序员,何其相似?
果然,当时间来到午时,烈日当空,异变陡生。
“咔嚓……”
李二狗劈开最后一根木柴后,整个人突然僵住了。他高高举着斧头,保持着劈砍的姿势,脸上的得意笑容还未完全褪去,眼神却变得空洞、呆滞,仿佛灵魂被抽离了身体。
“嗯?”张德海眉头一皱,“李二狗,发什么愣?还不快干活!”
李二狗一动不动,如同石雕。
“反了你了!”张德海脸色一沉,手中的皮鞭毫不留情地呼啸而出,狠狠抽在李二狗的背上。
“啪!”
一声脆响,皮鞭落下,一道血痕瞬间在他单薄的衣衫上绽开。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李二狗只是身体迟钝地晃了晃,像是老旧的机械齿轮在艰难转动,脸上依旧是那副空洞的表情,对身上的剧痛毫无反应。
“啪!啪!啪!”
张德海见状,怒火更盛,又是几鞭子下去,打得李二狗皮开肉绽,可他依旧像个没有痛觉的木偶,只是动作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想要弯腰去捡地上的木柴。
这诡异的场景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敬畏地看着这一幕。
“邪门了!”张德海也感觉到了不对劲,骂骂咧咧地收起了鞭子,啐了一口,“晦气!来两个人,把他拖回柴房,别在这碍眼!”
陈卷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这不就是Deadline前的疯狂冲刺,然后彻底进入贤者时间,彻底摆烂吗?修真界……竟然也有KPI后遗症?”
他死死盯着被拖走的李二狗,就在那两个弟子架起李二狗的瞬间,一块黑色的东西从李二狗怀中滑落,掉在满是木屑的地上。
那是一块玉简,同样是残缺的,只有半块。在它翻滚的瞬间,陈卷的瞳孔猛地一缩!玉简上那扭曲、诡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符文,与他箱底藏着的那半块,同根同源,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