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的烟杆深深陷入泥泞的血污之中,如同插在吴明心口的匕首。林正英眼中淬毒的冰寒,远比脊柱深处暴走的邪骨更刺穿肺腑。那“师徒恩断”西字,是最后的判决,碾碎了他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间的光亮。
“嗬……嗬……”吴明蜷缩在地,身体因剧烈的内外冲突而筛糠般抖动。胸口的金红星火被万千亡魂汇成的怨气血煞疯狂撕咬、侵蚀,脊柱深处那股阴寒暴戾的邪骨之力趁机暴涨!青黑色的邪异脉络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疯狂凸起、蔓延,双眼瞳孔边缘的血丝疯狂滋长,正一点点吞噬眼白,将视野染成一片猩红的地狱。喉间涌上的不再是铁锈腥甜,而是带着腐朽尸臭的粘稠黑血!
路静儿素白的衣袂在夜风中剧烈翻飞,鬓边那朵白玉莲花上的裂痕己如蛛网般蔓延至花心,每一次挥袖斩断扑向吴明的怨气血线,玉莲便黯淡一分,细微的碎裂声几不可闻,却清晰回响在吴明濒临崩溃的意识边缘。
“没用的……”林正英的声音枯涩如砂纸,握着残存半截烟杆的手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黯淡的金光在断口处艰难凝聚,指向吴明眉心的杀意却越发决绝,“天道昭昭,邪骨己成,怨气归流,此乃命定祭鼎!留之,必是苍生浩劫!让开!”
“他心脉间……尚有星火未熄。”路静儿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兜帽阴影下,唇角的血迹在惨白月光下愈发刺目。
“星火?!”林正英怒极反笑,那笑声在死寂的废墟中回荡,充满了悲愤与绝望,“你看看这人间炼狱!看看这以血写就的‘祭品’!看看这满村怨气皆随他邪骨躁动!这便是你口中的星火?!”他猛地指向吴明,仿佛要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仿佛是为了印证林正英的斥责,异变陡生!
嗤嗤嗤——!
无数道更加粗壮、粘稠、饱含着无尽痛苦与诅咒的灰黑怨气血线,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从废墟的每一具残骸、每一滩血泊中疯狂窜出!它们发出无声的尖啸,目标明确,不再试探,而是汇成数股污浊的洪流,带着撕裂一切的恶意,狠狠刺向吴明胸口那溃烂流脓的伤口!怨气争先恐后地钻入,滋养邪骨,压制星火!
“呃啊啊啊啊——!!!”
吴明猛地弓起身体,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脊椎!那不再是单纯的剧痛,而是灵魂被亿万怨毒之齿撕咬啃噬的酷刑!他双手十指深深抠入冰冷的泥地,指缝间瞬间渗出黑血。皮肤下,金红的光芒被汹涌的漆黑彻底淹没,眼白的最后一丝清明被疯狂滋长的血色完全吞噬!一股冰冷、暴虐、毁灭一切的欲望,如同挣脱枷锁的凶兽,咆哮着要冲出这具残破的躯壳!
意识在沉沦……坠向无边黑暗……
“孽障受死!”林正英眼中最后一丝不忍彻底熄灭,断杆金光暴涨,带着清理门户的决绝,化作一道刺目的金色厉芒,撕裂空气,首刺吴明眉心!
路静儿指尖月华流转,玉莲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正要不顾一切硬撼——
就在这万钧一发、生死立判的瞬间!
嗡……嗡……嗡……
一种极其诡异、仿佛来自九幽之下、又似骨骼深处摩擦的震鸣,毫无征兆地在吴明体内响起!
不是来自失控的邪骨,也不是来自垂死的星火。
是来自……更深邃、更黑暗的地方!仿佛是他灵魂最底层某个被彻底封印的闸门,被这内外交困的极致绝望与汹涌的怨气……强行撬开了一丝缝隙!
吴明猛地睁大了被血色浸染的双眼!一股前所未有的、无法形容的冰冷意志,如同沉睡万载的冥河,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
“唔……好……很好……”一个沙哑、干涩、仿佛无数冤魂在骨灰瓮中摩擦的声音,首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带着一种贪婪的愉悦和……居高临下的掌控,“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容器……”
这声音响起的刹那!
吴明脊柱深处那暴走的邪骨之力,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轰然炸裂!比之前狂暴十倍、百倍的阴寒气流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体内最后一丝抵抗!皮肤寸寸龟裂,漆黑粘稠、散发着浓烈尸臭的血液从裂缝中狂涌而出!他的身体如同一个即将碎裂的、被污血浸透的陶罐!
更为恐怖的是,他周身逸散出的邪气不再混乱,而是如同有了生命般,自发地汇聚、凝结,在他身体上方形成一个模糊、扭曲、散发着无尽阴森与贪婪的巨大虚影!那虚影的形态,隐约竟与阴山深处那口黑棺中的存在……有着几分神似?!
“容器?!”林正英刺出的金光硬生生顿在半空,脸上第一次露出极度骇然之色,“阴山门主?!你竟敢隔空引魂?!”
“嗬嗬嗬……”那沙哑的声音在吴明体内,或者说,通过吴明这个“容器”发出刺耳的笑声,“林正英……你教的好徒弟……天生鬼王容器之躯……天助我也……今日……便借他之身……收尽此地怨灵血食……铸我鬼王真身第一步!”
话音落落!
吴明身体上空那扭曲的虚影猛地张口一吸!
呼——!!!
如同长鲸吸水!废墟间弥漫的浓烈怨气、尚未散尽的生魂碎片、甚至地上尚未凝固的粘稠血泊,都化作一道道污浊的血色洪流,疯狂地涌入那虚影口中!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清晰!一股令林正英和路静儿都感到窒息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
而作为“容器”的吴明,身体承受着邪骨暴走与力量灌注的双重碾压,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龟裂的皮肤下,血肉正在迅速腐败、消融!他如同一个被强行吹胀的气球,濒临彻底爆裂的边缘!那沙哑的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得意,在他灵魂深处回荡:“放弃吧……成为我的一部分……是你……生来的宿命……”
宿命?
放弃?
成为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容器?
不!
一个微弱的、却带着无尽倔强和不甘的念头,如同被狂风肆虐的烛火,在吴明灵魂深处那无边的黑暗与冰冷中,骤然亮起!
他涣散的、被血色充斥的眼瞳深处,一点微弱的、属于他自己的意识之光,如同在滔天巨浪中挣扎的小船,艰难地重新凝聚!
“嗬……呃……”吴明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嘶鸣,龟裂流血的嘴角,却猛地向上扯出一个极其惨烈、混合着血沫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屈服,只有被逼到绝境后,彻底爆发的疯狂与……不顾一切的叛逆!
“去……你……妈……的……”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每一个字都伴随着大口大口的污血喷出,如同泣血的诅咒,狠狠砸向灵魂深处那个冰冷的声音!
“老子的命……”
“老子……自己说了算!!!”
轰——!!!
伴随着这声嘶力竭、充满了无尽不甘与反抗的咆哮!吴明体内,那被强行灌注、几乎要将他撑爆的恐怖邪力,以及脊柱深处疯狂暴走的邪骨之力,连同胸口那被压制到极致的、最后一点金红星火的余烬——三种截然相斥、却都强大无匹的力量,因他这玉石俱焚的意志,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彻底失控的……大碰撞!!!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沌、狂暴、充满了毁灭与新生气息的能量风暴,以吴明为中心,如同被引爆的核弹,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