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还未散尽，林靖远的皮鞋后跟己重重磕在波斯地毯上。
他垂眸时瞥见唐小棠的钻石耳坠正随着她晃悠的脑袋叮当作响——这丫头倒先把伪装道具戴好了，发间那枚珍珠发夹在廊灯里泛着温润的光，倒真有几分豪门千金的娇憨。
"欢迎参加'永昼'黑市拍卖会，请各位扮演好各自角色。"
机械音从头顶水晶灯的缝隙里渗出来时，林靖远正抬手整理袖扣。
他的动作顿了顿，指节在袖扣上轻轻一叩——那是与阮星萝约定的"计划启动"暗号。
余光里，穿米色套装的女孩己经上前半步，指尖自然搭在随身手包的金属搭扣上，里面装着伪造的林氏财团授权书和微型摄像头。
"阿远哥哥~"唐小棠突然挽住他胳膊，发顶的珍珠蹭着他下巴，声音甜得能滴蜜，"这地毯好软呀，比我家客厅的还软！"她仰头时眼睛亮晶晶的，尾音故意拖得绵长——这是钱疏桐教她的"被保护型千金"说话方式，要带着点不谙世事的骄纵。
林靖远低头时看见她耳后贴着的创可贴，那是方才在镜屋被金属碎屑划的，此刻倒成了完美的"娇弱"注脚。
"收敛点。"他低声说，拇指在她手背轻轻一按，"你现在是林氏未来少夫人，不是在话剧社排《灰姑娘》。"唐小棠立刻抿住嘴，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吐了吐舌头。
阮星萝憋着笑，从手包里摸出一方丝帕递给唐小棠："小姐，补补口红？"帕子展开时，内侧用特殊墨水写着"监控密度30秒/次，安保在左后方转角"——这是她方才用鞋跟蹭过墙面时，通过摩擦痕迹测算出的监控规律。
林靖远的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雕花双开门。
门内传来的杯盏轻碰声突然顿住，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有人在调整袖扣，或者抚平西装前襟。
他摸了摸西装内袋，证物袋还在，隔着布料能感觉到里面数据团的微弱震颤。
这震颤让他想起钱疏桐在镜屋记下的笔记："完美工具人需具备绝对服从性，对疼痛的阈值提升300%。"而此刻，他们正混进专门交易"完美工具人"培养道具的黑市。
"清棠。"他转头看向穿墨绿旗袍的女子。
张清棠正垂眸擦拭金丝眼镜，镜片反着冷光，将她的表情遮去大半。
听见召唤，她抬眼时眼尾微挑，那是法医实验室里"证据在握"的神情："三楼展厅有件青铜爵，铭文拓本和萧云岫给的S-07档案编号重叠。"她说话时指尖轻轻敲了敲耳垂上的翡翠耳钉——那是阮星萝用三个任务奖励换来的微型扫描仪，此刻正在分析空气里的金属微粒。
钱疏桐不知何时站到了张清棠身侧。
她穿月白色针织衫，手里捧着一本烫金封面的《犯罪心理学导论》，活脱脱是世家请的"青年顾问"。"二楼休息区有三个玩家。"她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棉絮，"两个在发抖，一个眼神太稳——稳得不像人类。"林靖远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穿灰西装的男人正端着香槟杯，喉结却在剧烈滚动，显然在强压恐惧。
"我去后台。"赫连灼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她换了身酒红色鱼尾裙，颈间的钻石项链随着动作流转着光，哪还有半分方才在镜屋被卡住高跟鞋的狼狈。"拍卖会的音响系统归我。"她冲林靖远抛了个媚眼，涂着酒红甲油的指尖划过他西装翻领，"当年拍《欲望迷宫》时，我可是演过三天三夜的调音师。"话音未落，她己踩着细高跟往安全通道走，裙裾扫过地毯的声音像猫爪挠心。
"走。"林靖远轻推唐小棠的背。
双开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暖金色的灯光涌出来，照得唐小棠的珍珠发夹几乎要发光。
地下一层拍卖厅的穹顶垂着水晶灯，墙面挂着的道具在玻璃展柜里泛着幽光——那柄刻着"S-12"的匕首他在萧云岫的加密文件里见过，那串标着"S-09"的佛珠，正是上个月失踪的C市福利院院长随身之物。
"林少。"
突然响起的男声让林靖远的后颈微微发紧。
他转头时，看见穿暗纹西装的男人正从展柜后转出来，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弯成月牙，左手无名指戴着枚翡翠扳指——和萧云岫档案里"地下商人李子轩"的特征分毫不差。
男人的目光扫过唐小棠的珍珠发夹，在阮星萝的手包上顿了顿，最后落在林靖远脸上："久仰林氏财团新继承人的大名，这第一件拍品......"他抬手指向墙上的S-12匕首，"不如由林少来开这个头？"
拍卖厅的灯光突然暗了三分。
林靖远摸了摸内袋的证物袋，能清晰感觉到数据团的震颤频率加快——像在回应某种召唤。
唐小棠的手指悄悄勾住他小指，阮星萝的手包搭扣发出极轻的"咔嗒"，张清棠的金丝眼镜滑下半寸，露出底下冷冽的眼。
"好啊。"林靖远笑了，笑得像刚拿到心爱玩具的少年，"我倒要看看，这黑市的第一件拍品......"他的目光扫过李子轩微颤的喉结，"值不值我林氏财团的入场券。"
拍卖台的聚光灯"唰"地亮起。
后台方向传来《锁麟囊》的戏腔，混着电流杂音，在穹顶下荡出回音。
当拍卖台的聚光灯穿透暗金色的穹顶时，李子轩己经踏着三级雕花台阶站到了台中央。
他那件带有暗纹的西装在灯光下泛着幽蓝色的光，金丝眼镜后面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这是控制欲极强的人在掌控全场之前习惯性的微表情，钱疏桐昨晚刚在《犯罪心理侧写》这本书里圈出了重点。
“各位贵宾。”他的声音就像浸了蜜的钢丝，甜得发腻却又带着刺，“黑市拍卖会的规矩，向来是‘物尽其用，人尽其价’。”说完，他用指尖轻轻敲了敲展柜，玻璃罩“嗡”地颤抖了一下，里面躺着一枚青铜骰子，每个面上都刻着扭曲的符文，“第一件拍品，命运骰子。”
林靖远的指节在西装内袋里轻轻蜷缩了一下。
数据团的震颤突然变得灼热起来，就像被火烤的蜂群——这是他第三次在道具面前产生这种异常感应了。
上一次是在镜屋的血色日记本前，再上一次是在医院怪谈里的停尸房钥匙前。
钱疏桐说过，“完美工具人”的筛选机制与记忆篡改高度相关，而这枚骰子“改变剧情走向”的功能，或许能撕开犯罪集团的记忆封锁网。
“它能在剧本中强制触发分支剧情。”李子轩用拇指着骰子的表面，“代价？不过是使用者的记忆碎片。”他抬起眼睛时，镜片后面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林靖远，“比如……童年最珍贵的回忆？初吻的温度？或者……”他顿了顿，笑意更浓了，“某位故人的脸？”
唐小棠的指甲悄悄掐进了林靖远的掌心——这是她发现危险信号的暗号。
林靖远垂下眼睛时，看见她耳后的创可贴被汗水浸得发白，就像一朵快要凋零的小雏菊。
他反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用拇指在她的脉搏处点了两下：“别怕，按计划来。”
“底价三百万积分。”李子轩的声音陡然提高，“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十万。”
台下响起了倒抽冷气的声音。
阮星萝的手包在身侧微微晃动——她正在用藏在包扣里的微型计算器快速计算团队积分：上一次在医院剧本里攒了两百万，萧云岫给的黑市代金券能抵八十万，再加上林靖远用“线索笔记”跟道具商人换的五十万……刚好够。
“我要。”林靖远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世家公子特有的慵懒，“西百万。”
李子轩的瞳孔微微扩张。
他显然没料到“林氏少夫”会这么快举牌。
林靖远注意到他的喉结动了动，左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扳指在灯光下泛着青色——这是他刚才在走廊里调整袖扣时没有的动作，说明这个价格超出了对方的预期底价。
“五、五百万！”右侧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
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举着号码牌，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正是钱疏桐说的“稳得不像人类”的玩家。
林靖远扫了一眼他的手腕，发现皮肤下面有淡青色的网格状纹路，和萧云岫档案里“实验体植入芯片”的描述完全吻合。
“六百万。”林靖远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我这人最烦抢东西。”他特意让尾音带着点不耐烦的骄纵，活像一个被惯坏的世家子弟。
唐小棠适时地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甜得发颤：“阿远哥哥，我们是不是太冲动了？”她眼角的泪痣在灯光下忽明忽暗——这是钱疏桐教她化的“患得患失”眼妆。
灰西装男人的手指开始发抖。
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却迟迟不再举牌。
林靖远瞥见他后颈凸起的骨节——那是长期注射镇定剂的痕迹。
李子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突然轻笑了一声：“这位先生，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灰西装男人猛地站了起来，号码牌“啪”地砸在了桌子上。
他转身的时候，林靖远看见他西装内袋里露出了半截银色链条——和上个月失踪的福利院院长照片里的十字架项链一模一样。
“成交！”李子轩的木槌落下时，林靖远的后颈突然泛起了凉意。
他转过头，正好撞进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
“你不是来买东西的。”女人的声音就像浸了薄荷的丝绸，裹着冰碴子钻进了耳朵里，“你是来找答案的。”她穿着墨色旗袍，耳垂上的珍珠耳钉和唐小棠的发夹是同一款——阮星萝的微型扫描仪应该己经锁定了她的位置。
林靖远的呼吸微微一滞。
这个女人眼尾的弧度，和他童年记忆里那个总是蹲在巷口给流浪猫喂鱼干的阿姨重叠在了一起。
那年他七岁，母亲为了救坠楼的邻居姐姐冲进了火场，他躲在巷口的垃圾桶后面，看见有个穿墨色旗袍的女人摸了摸他的头，说：“小远，要坚强。”
“楚小姐。”李子轩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带着明显的紧张，“您这是……”
“我只是好奇。”楚梦瑶的指尖划过林靖远的手背，就像一片随时都会融化的雪，“这位林少，和当年那位……”她突然住了口，转身的时候旗袍开衩处露出了一截玉白色的小腿，“不如我们聊聊下一件拍品？”
林靖远的掌心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证物袋，数据团的震颤竟然奇迹般地平息了——就像被某种力量安抚了一样。
张清棠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边，镜片后面的目光像刀一样锋利：“她的香水味里有乙醚残留，和S - 07档案里‘记忆清除剂’的成分吻合。”
“赵鉴定师。”林靖远突然转过身，拦住了正往后台走去的灰发男人，“这枚骰子上的符文……”他压低了声音，“和实验体的芯片纹路像吗？”
赵辰宇的肩膀猛地一僵。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刺眼的光：“林少还是别问太多了。”他的指尖在林靖远的手背上快速敲了三下——摩斯电码，“危险”。
拍卖厅的灯光又暗了三分。
李子轩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带着失真的电流声：“下一件拍品，灵魂钥匙……”
唐小棠的钻石耳坠突然发出了细微的嗡鸣声——这是阮星萝设置的“高价值道具预警”。
林靖远看着展柜里那把嵌着红宝石的钥匙，突然想起了萧云岫最后一次见面时说的话：“他们在找能打开‘永昼’核心数据库的钥匙，而你……”
“阿远哥哥。”唐小棠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娇憨，却在他耳边放轻了，“楚小姐往后台去了，和赫连姐的方向重叠。”
林靖远摸了摸袖扣，那是和张清棠约定的“全员戒备”暗号。
他望着台上的灵魂钥匙，突然笑了——这场赌局，才刚刚翻到第二张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