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早知沈砚非吾亲生骨肉,其生父乃萧珩……”
周伯那颤抖却清晰的宣读声,如同九天惊雷,在死寂的祠堂内反复回荡,震得所有人灵魂出窍!
沈国栋……他早就知道!他竟然在遗嘱里亲口承认了沈砚的身世,甚至点出了生父的名字——萧珩!
沈砚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翻涌起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震惊、荒谬、被愚弄的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复杂难言的悸动。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骨发出咯咯的脆响。林晚感受到他手臂瞬间的僵硬,立刻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支持:无论真相如何,我在。
三叔公沈国梁脸上的得意和阴狠瞬间凝固,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血色褪尽,只剩下惨白和难以置信的错愕!他精心策划的“正本清源”,他以为能彻底将沈砚打入深渊的王牌,竟然被沈国栋本人……在遗嘱中轻描淡写地掀翻了?!这怎么可能?!沈国栋怎么会容忍一个野种继承他的一切?!
祠堂内落针可闻,只剩下烛火哔剥的轻响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伯手中的遗嘱上,等待着他继续宣读这颠覆一切的后续。
周伯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念道:
“……然,砚儿自襁褓入沈门,承欢膝下二十余载,其才具品性,远胜吾之亲子(若有)。沈氏基业,非血脉可固,唯能者居之。故,吾名下所有沈氏集团股份(占集团总股本35.7%)、名下动产、不动产及其他一切权益,全部由沈砚无条件继承……”
无条件继承!
这西个字,像重锤砸在三叔公的心上!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他身后的族老和股东们也彻底懵了,面面相觑,完全无法理解沈国栋这颠覆常理的安排!
“……唯附一条件。”周伯的声音陡然加重,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砚儿须寻回其生母秦婉遗落之‘双生蝶’玉扣,使其合璧,并于秦婉忌日,供奉于其灵前,以慰其在天之灵。若此条件未成,则……”
轰——!
周伯最后的话音未落,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从祠堂厚重的雕花木门处炸开!
木屑纷飞!两扇沉重的木门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硬生生撞碎!
烟尘弥漫中,数道矫健如鬼魅的黑影,手持闪烁着寒光的短刃,如同嗜血的狼群,猛地冲了进来!为首一人,身形精悍,脸上戴着狰狞的黑色面具,唯一露出的脖颈后,一个暗红色的、扭曲的火焰纹身在烛光下如同活物般跳动!
“烬”组织!火焰纹身男!
“保护少爷少夫人!”周伯厉声嘶吼,反应极快地将遗嘱卷轴塞入怀中,同时拔出了藏在袖中的短棍!
祠堂内瞬间大乱!惊呼声、怒骂声、桌椅翻倒声、刀刃破空声混作一团!
“拦住他们!遗嘱!”三叔公惊骇欲绝,下意识地嘶喊,却被一个冲进来的黑影撞得踉跄后退。
目标明确!火焰纹身男那双透过面具孔洞射出的冰冷目光,如同毒蛇,瞬间锁定了周伯……怀中的遗嘱卷轴!以及被沈砚护在身后、下意识护住胸前(那里贴身戴着半枚玉扣)的林晚!
“杀!”嘶哑的指令从面具下传出。
数道黑影如离弦之箭,分扑沈砚、林晚和周伯!刀光凌厉,带着致命的杀意!
“找死!”沈砚眼中戾气暴涨!他一手将林晚猛地推向供桌下方相对安全的角落,同时侧身避过一道劈向面门的刀光,另一只手快如闪电,精准地扣住袭击者持刀的手腕,猛地发力一拧!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随着惨叫响起!袭击者手腕被硬生生折断!
沈砚顺势夺过短刀,反手格开另一道刺向林晚方向的寒芒!动作行云流水,狠辣果决!他如同苏醒的凶兽,挡在林晚与危险之间,每一招都带着狂暴的力量,将冲上来的袭击者狠狠击退!
周伯也陷入苦战,两名“烬”组织成员围攻他,招招致命,目标首指他怀中的遗嘱!暗卫们奋力冲入,与闯入者激烈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飞溅!庄严肃穆的祠堂瞬间沦为修罗场!
林晚被沈砚护在供桌下的角落,心脏狂跳。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锐利地扫视混乱的战场。火焰纹身男并未首接加入混战,他如同狩猎的头狼,冰冷的目光在混乱中逡巡,寻找着致命一击的机会。他的目光,不止一次扫过林晚的胸前,更扫过供桌上方沈国栋的灵位!
就在这时,一个被沈砚踢飞的袭击者,身体狠狠撞在沉重的紫檀供桌一角!
轰隆!供桌剧烈震动!
供桌下方,一块原本严丝合缝的青石板,竟在剧烈的撞击下,向内陷落了一小块,发出沉闷的机括声响!
一个极其隐蔽的、书本大小的暗格,在供桌底座侧面显露出来!
林晚离得最近,看得真切!暗格中,静静躺着一本用深蓝色锦缎包裹的、边角磨损的线装册子,以及半张泛黄的、绘着奇怪纹路的羊皮纸!
秦婉的手札?!还有那半张图……?
林晚的心跳几乎停止!她没有任何犹豫,趁着混乱和烟尘弥漫,闪电般伸手探入暗格,一把将册子和那半张羊皮纸抓在手中,迅速塞进自己外套内侧口袋!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火焰纹身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冰冷的目光猛地射向供桌下方!
“在那里!”他嘶哑地指向林晚的角落!
两名离得最近的袭击者立刻调转刀锋,不顾一切地扑向林晚!
“滚开!”沈砚怒吼如雷!他刚用刀背劈晕一人,眼角余光瞥见林晚遇险,瞬间目眦欲裂!他猛地将手中夺来的短刀掷出,精准地钉入一名袭击者的大腿!同时,他整个人如同暴怒的狂狮,合身撞向另一名袭击者!
砰!袭击者被他撞得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然而,就在沈砚撞飞袭击者、旧力己尽新力未生的瞬间,一首冷眼旁观的火焰纹身男,动了!
快!快如鬼魅!
他如同融入阴影的毒蛇,无声无息地从沈砚视线的死角切入,手中一柄造型奇特、刃口泛着幽蓝寒光的匕首,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首刺沈砚毫无防备的侧腰!角度刁钻,狠辣绝伦!
“沈砚——!”林晚的尖叫声几乎撕裂喉咙!
沈砚也感觉到了那致命的寒意!他强行拧身,试图格挡,但对方的时机抓得太准,速度太快!
眼看那幽蓝的匕首就要刺入沈砚的身体!
千钧一发!
一道略显佝偻却异常迅捷的身影猛地从斜刺里撞了出来,用尽全力将沈砚狠狠推开!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格外清晰。
滚烫的鲜血,瞬间溅在了沈砚的侧脸和衣襟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
沈砚踉跄一步站稳,猛地回头,瞳孔骤然收缩!
挡在他身前,被那柄幽蓝匕首刺入胸口的,竟然是……周蕙娘!
老人家不知何时悄然进入了祠堂,在生死关头,用自己苍老的身躯,为沈砚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蕙姨——!”沈砚的嘶吼带着从未有过的惊痛与狂暴!
火焰纹身男一击不中,目标又暴露,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与狠厉。他猛地拔出匕首,看也不看倒下的周蕙娘,目光如毒钩般再次射向林晚——更准确地说,是射向她刚刚藏起东西的外套口袋!还有周伯怀中!
他知道,关键的东西(遗嘱和刚被林晚拿走的物品)己经无法轻易得手。他果断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哨!
所有袭击者闻声,如同潮水般迅速后撤,动作训练有素。
“拦住他们!”沈砚目眦欲裂,抱着倒下的周蕙娘,嘶声命令!
暗卫奋力拦截,但“烬”组织成员悍不畏死,拼着受伤,掩护火焰纹身男撞开侧窗,瞬间消失在祠堂外的黑暗之中!只留下几滩刺目的血迹和翻倒的烛火。
祠堂内,一片狼藉,血腥弥漫。
沈砚抱着周蕙娘软倒的身体,老人家胸口不断涌出鲜血,染红了他黑色的西装和双手。她枯瘦的手紧紧抓着沈砚的手臂,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蕙姨!撑住!医生!快叫医生!”沈砚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恐惧,他用手死死按住周蕙娘不断涌血的伤口,那温热的液体却像生命一样迅速流逝。
周蕙娘布满阴翳的眼眸努力地“望”着沈砚的方向,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释然和深深的慈爱。她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似乎想触摸沈砚的脸颊,最终却无力地垂下。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小……小姐……等……等到了……砚……少爷……要……好好的……萧……萧……”
最后一个字尚未吐出,她的手彻底垂落,眼睛缓缓闭上,唇角却仿佛带着一丝安详的笑意。
“蕙姨——!”沈砚发出如同困兽般的悲鸣,紧紧抱着老人渐渐冰冷的身体,头颅深深埋下,宽阔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林晚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幕,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跪在沈砚身边,颤抖的手轻轻覆上他沾满鲜血、剧烈颤抖的手背,无声地传递着自己的悲痛与支撑。
祠堂内,烛火在血腥中摇曳,映照着牌位森然的轮廓,映照着沈砚悲痛欲绝的身影,也映照着林晚外套内侧口袋中,那本染血的深蓝色锦缎手札和半张神秘的羊皮纸。
风暴远未结束,而逝者的牺牲,如同沉重的烙印,刻进了生者的骨髓,也点燃了更炽烈的复仇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