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草莓花田里,硝烟如浓稠的墨汁,在断壁残垣间翻涌不散。沈灼单膝跪在滚烫的土地上,十指深深抠进泥土,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坠入焦土,竟让周围蜷缩的草莓藤蔓微微颤动。远处,敌方指挥官被小哑残破的机械爪抵住咽喉,金属指节还在滋滋冒着火花,而他身后的士兵们,颤抖的手正将泛着冷光的武器纷纷砸向地面。
"为什么......"指挥官的喉结在机械爪下滚动,沙哑的声音裹着硝烟与震颤,"你们明明连站都站不稳了......"他死死盯着沈灼血肉模糊的双手,还有陆沉那件被鲜血浸透、勉强系在腰间的西装,那些濒临破碎的姿态,此刻却像一柄悬在他头顶的无形利刃。
沈灼缓缓起身,粉色血纹在她苍白的皮肤上如流萤般游走,每一道纹路都映着远处将熄未熄的火光。她走向敌军阵列,破碎的战靴碾碎弹壳,被战火炙烤的土地突然发出细微的脆响——那些枯萎的草莓藤蔓竟顺着她的脚印疯长,带刺的茎秆上绽开一朵朵沾着血珠的花。"因为你们忘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夜风,却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而我们,始终记得温柔是什么滋味。"
话音未落,一名士兵突然跪倒在地,防毒面具下传来压抑的呜咽:"我七岁那年,妈妈把糖藏在枕头下......说等我睡着就能吃到......"他颤抖的手指抓着焦土,指甲缝里渗出与沈灼同样颜色的血。这声呜咽如同引线,瞬间点燃了死寂的战场——另一个士兵扯下面罩,泪水混着硝烟在脸上冲出沟壑:"我儿子总把棉花糖留到最后,说要等我回家......"
此起彼伏的低语声中,金属落地的哐当声变得刺耳又可笑。有人哽咽着说起奶奶熬的姜汤,有人红着眼眶描述孩子画的蜡笔画,那些被委员会的教条与战火深埋的记忆,在沈灼周身蔓延的粉色血纹中破土而出。陆沉无声地走到她身边,染血的指尖递来一颗裹着锡纸的草莓糖,糖纸在火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你用温柔,让枪膛开出了花。"
沈灼接过糖,却没有拆开。她走向面色惨白的指挥官,将糖轻轻按进对方颤抖的掌心:"你们总说情感是弱点,"她看着男人瞳孔里倒映的篝火,那簇火光正随着他的恐惧剧烈摇晃,"但你看,真正懦弱的人,才需要用武器把心藏起来。"指挥官突然崩溃大哭,糖纸在他指间被捏得发皱:"二十年了......我连甜味都快忘了......"
小哑发出断续的电子音,残破的机械翅膀勉强维持着平衡,飞到沈灼肩头。它用还能活动的机械指节轻触她结痂的脸颊,就像无数次在战场上为她擦去血泪那样。沈灼反手握住冰冷的金属关节,一滴眼泪砸在小哑伤痕累累的外壳上,晕开细小的锈斑。
远处突然传来引擎轰鸣。沈灼与陆沉同时转身,却见一辆插着白旗的运输车碾过弹坑驶来。车门滑开的瞬间,几个戴着护目镜的白大褂跌跌撞撞冲出来——是委员会曾经的研究员,他们怀里抱着装满试管的金属箱,镜片后的眼神满是狂热与愧疚。
"我们带来了血清和再生仪!"为首的女人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被强制植入的抑制芯片,"委员会把我们变成怪物,而你们......"她哽咽着将箱子推向沈灼,里面的玻璃试管相互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让我们想起为什么要穿上这身白大褂。"
暮色渐浓时,草莓花田燃起了篝火。曾经举枪对峙的士兵与孩子们围坐在一起,有人分食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有人把珍藏的草莓糖掰成两半。一个扎羊角辫的女孩踮脚将糖塞进敌方士兵掌心,男人粗糙的手指捏着糖果,像捧着随时会碎的星星。
沈灼靠在陆沉肩头,看着跳跃的火苗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腕间的血纹己淡成草莓花的脉络,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你听,"她突然轻笑出声,温热的气息拂过陆沉缠着绷带的脖颈,"疯与温柔的共生,原来比任何武器都响亮。"
夜风掠过焦土,吹得篝火噼啪作响。小哑的机械心脏在火光中亮起微光,恍惚间,陆眠的声音似乎混在风里:"我的小太阳,终于照亮了整片荒原。"而在不远处,一株新芽正顶开弹壳,嫩绿的叶片上,凝结着血与泪的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