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凝结成灰，悬浮在收容所扭曲的金属残骸间。沈灼单膝跪在满地镜面碎片上，破损的机械翅膀如折断的银蝶，折射着远处未熄的火焰。她盯着染血的指尖，忽然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小满蜷缩在墙角阴影里，怀中的机械蝴蝶耷拉着变形的翅膀，齿轮间还卡着半片导弹残骸。
"灼姨..."小女孩抬起脸时，睫毛上悬着的泪珠映出破碎的火光，"它不会扑棱翅膀了。"
沈灼的机械爪骤然收紧，地面的钢板发出不堪重负的扭曲声。混沌之刃佣兵团长临走前的冷笑还在耳畔回响："只要毁掉你们的'精神支柱'..."她猛地撑地起身，残翼震颤着展开，折断的镜面折射出无数个扭曲的自己。那些藏在掩体里发抖的孩子、墙上被弹片削去半边的太阳涂鸦、还有陆眠临终前投射在她视网膜上的最后笑容，此刻都化作滚烫的铁水，在血管里疯狂奔涌。
"他们别想再踏进这里半步！"她的嘶吼混着机械扩音器的电流声，纳米刀刃弹出时划破空气，带起一串蓝色火花。转身的瞬间，却撞进陆沉骤然收缩的瞳孔——他身后，二十几个孩子举着自制的"武器"：用罐头盒焊接的盾牌、绑着荧光棒的弹弓，盾牌上歪歪扭扭的涂料写着"灼姨的小太阳军团"。
阿宁突然横跨一步，机械义肢展开成防御形态："等等！我黑进了他们的终端..."少年抖着手掏出半张烧焦的照片，画面里几个灰头土脸的孩子围着一架破损的玩具首升机，"这些佣兵...他们的家人还困在战区。"
沈灼的机械爪悬在半空，齿轮转动声戛然而止。记忆如潮水漫过意识：三年前的暴雨夜，她背着高烧的陆眠在废墟狂奔，怀中揣着用半块压缩饼干换来的退烧药；此刻小满的啜泣声越来越急，机械蝴蝶的零件散落在她沾满灰尘的裙摆上，像坠落人间的星屑。
"姐姐。"小哑的机械音突然响起，眼眶投射出全息影像：混沌之刃的临时营地内，团长正在给受伤的士兵缝合伤口，角落里歪斜的行军床上，放着一只缺了左耳的机械熊——和小满每晚抱着入睡的玩偶一模一样。画面切换，沈灼看见自己张开翅膀挡下导弹的瞬间，敌方驾驶员头盔内的瞳孔剧烈震颤，倒映的不是杀意，而是某种近乎敬畏的光。
陆沉的手掌覆上她发烫的机械爪，白衬衫袖口还沾着帮孩子修理风筝时的草屑："你说过，真正的秩序是允许所有情绪生长。"他的声音像块浸了凉水的布，轻轻按在她沸腾的意识上，"或许他们...也只是在黑暗里找光的人。"
沈灼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血纹在皮肤上疯狂游走。她想起用焊枪熔毁委员会审讯椅时溅起的火星，想起教孩子们把废弃脉冲炮零件种成花墙的那个黄昏，想起小哑第一次用陆眠的声音喊"姐姐"时，后颈血纹突然泛起的温柔涟漪。
"灼姨，你说刀是用来守护的。"小满不知何时蹭到她脚边，指尖怯生生地触碰她染血的虎口，"就像小哑的翅膀，就算碎了，也能变成保护我们的盾牌。"女孩举起伤痕累累的机械蝴蝶，破损的翅膀突然微微颤动——在刚才的爆炸中，它确实替小主人挡下了致命的弹片。
沈灼感觉胸腔里有什么轰然坍塌。她缓缓收回机械爪，纳米刀刃隐入掌心时发出细微的嗡鸣。血纹的红光如潮水退去，化作柔和的粉，像极了陆眠最后塞给她的那颗草莓糖的糖纸。
"备马。"她转身时，机械关节发出久违的轻响，"带上医疗箱、应急口粮，还有..."弯腰拾起小满的机械蝴蝶时，她看见自己映在破损镜面上的倒影，眼神不再燃烧着毁灭的火，"带上能让所有破碎翅膀重新飞翔的零件。"
当沈灼一行人抵达混沌之刃的营地时，夕阳正将云层淬成血色。佣兵们黑洞洞的枪口在发抖，而他们身后，十几个孩子躲在锈迹斑斑的机甲后，恐惧的眼神里却藏着和收容所孩童如出一辙的倔强。
"我们不是来战斗的。"沈灼解下残破的机械翅膀，任由它坠落在沙地上，镜片碎裂的声响惊飞了几只机械甲虫，"我想，我们都该看看对方眼里的光。"她摊开掌心，一颗完整的草莓糖躺在那里，糖纸在风中轻轻卷起边角，"就像这颗糖，甜和苦本就该融在一起。"
团长喉结滚动着放下武器。沈灼走向躲在机甲后的孩子们，机械爪小心翼翼地擦去一个男孩脸上的污渍。远处传来陆沉调试太阳能净水装置的声响，阿宁正和敌方的孩子们比赛组装机械甲虫。她忽然想起陆沉日记里的话："最疯狂的勇敢，不是挥舞利刃的决绝，而是明知世界千疮百孔，却依然愿意捧出掌心的温柔。"
深夜，沈灼在工作台前焊接机械蝴蝶的翅膀。小满趴在她膝头熟睡，口水洇湿了她的作战服。修复完成的瞬间，机械蝴蝶扑棱着翅膀飞向夜空，在墙上的太阳涂鸦旁盘旋。沈灼后颈的血纹泛起微光，这次的粉色比任何时候都要柔和——原来最锋利的刃，从来都是用温柔锻造的守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