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王廉之将密信铺在案头，烛光在泛黄的宣纸上跳跃，映得那几行蝇头小楷忽明忽暗。密信末尾的 “姜” 字如同一把利刃，首首刺进他眼底。自接下这桩案子，他己连续两夜未合眼，书房里堆满了从椒房殿搜出的证物，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陈旧的墨香与焦灼的汗味。
“大人，大理寺派人来催问进度了。” 书吏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王廉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何尝不知此事紧迫？可每当要深入追查，总有无形的阻力横在面前。昨日去贤妃宫中取证，本该配合的宫女们个个吞吞吐吐，有个掌事姑姑甚至突然昏厥，被人匆匆抬走。
更让他不安的是，今早收到的匿名信笺上，赫然画着一柄滴血的刀和半枚银锁。这是威胁，也是警告。王廉之将信笺凑近烛火，看着它在火焰中蜷曲成灰，心中却愈发坚定。皇帝那句 “若有半点懈怠，唯你是问” 犹在耳畔，他深知，若不能在期限内交出结果，等待他的不只是丢官罢职。
与此同时，姜府内亦是气氛凝重。姜首辅捏着刚收到的密报，指尖微微发颤。刑部己开始传唤与端妃之死有关的旧人，其中不乏姜家安插在宫中的眼线。“老爷，要不要......” 管家话未说完，便被姜首辅抬手打断。他望着墙上先帝御赐的 “忠勤体国” 匾额，心中五味杂陈。姜家三代为臣，如今却要为了女儿在后宫的地位，与皇帝周旋。
“让他们守口如瓶，切不可露出马脚。” 姜首辅长叹一声，“去准备些厚礼，明日我要去拜访孙弘文大人。” 孙弘文虽己年迈，但在朝中德高望重，若能说动他在朝堂上为姜家发声，或许能扭转局势。
椒房殿内，姜姒正陪着昭宁描红。小丫头握着毛笔的手还有些不稳，却写得格外认真。“姐姐，等我学会写字，就能帮你查真相了。” 昭宁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憧憬。姜姒心头一暖，又隐隐作痛。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过早承受这些。
“宁儿，你只需好好长大。” 姜姒轻轻擦掉昭宁鼻尖的墨渍，忽听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李德全。“姜婕妤，皇上有请，在御花园。”
御花园里，晚风吹得湖面泛起涟漪。靳展言负手而立，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宫墙，背影透着几分孤寂。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在姜姒身上停留片刻：“王廉之递来的密报，说有人暗中阻挠调查。”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朕原以为，不过是后宫争宠，却不想牵扯如此之广。”
姜姒心下一惊，却不动声色：“皇上圣明，越是接近真相，阻力便越大。臣妾斗胆猜测，这背后怕是有人想将端妃之死永远掩埋。” 她顿了顿，想起今早收到的消息 —— 端妃生前的贴身宫女，在被刑部传讯前夜投井自尽。这显然不是巧合。
靳展言踱步到石桌旁，桌上摆着几封奏折。姜姒瞥见其中一封，正是姜首辅昨日递呈的，内容是恳请皇帝 “以皇家颜面为重，尽早平息后宫纷争”。“你父亲，倒是很会为朕着想。” 靳展言似笑非笑，指尖轻轻叩着奏折，“可朕要的，是真相。”
姜姒福了福身：“臣妾相信，父亲亦是为皇上分忧。只是......”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若有人借家族势力蒙蔽圣听，臣妾第一个不答应。”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喧哗声。一名侍卫匆匆跑来：“皇上！刑部尚书王廉之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御书房内，王廉之满头大汗，手中捧着一个油纸包。“皇上，这是今日在护城河打捞上来的。” 他小心翼翼打开油纸，里面是半枚玉佩，与之前在椒房殿发现的银锁刻着相同的暗纹，“属下查到，这玉佩原是贤妃陪嫁之物。”
靳展言拿起玉佩，借着烛光细看。玉佩边缘有一道明显的裂痕，像是被人用力摔碎的。“贤妃......” 他喃喃道，想起朝堂上贤妃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冷笑一声，“倒是会演戏。”
“不止如此。” 王廉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属下审讯贤妃宫中的厨娘，她说三年前端妃小产那日，贤妃曾命人送去一碗补汤......”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昭宁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口，手中的帕子掉在地上。原来她担心姜姒，偷偷跟了过来，却不想听到这样的真相。
“宁儿！” 姜姒快步上前，将浑身发抖的昭宁搂在怀里。小丫头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原来...... 是她......”
靳展言皱了皱眉，示意李德全将王廉之带下去。待书房内只剩三人，他走到昭宁面前，声音不自觉放柔：“朕答应过你，定会查明真相。”
昭宁突然挣脱姜姒的怀抱，跪在地上：“求皇上为母后做主！”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母后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宁儿绣的香囊......”
姜姒看着昭宁单薄的背影，心中一阵绞痛。她想起端妃生前对自己的关照，想起那些在后宫相互扶持的日子，泪水也忍不住夺眶而出。这一刻，她不再是谨小慎微的婕妤，而是一个决心为故人讨回公道的女子。
“起来吧。” 靳展言伸手想要扶起昭宁，却又停在半空。他收回手，目光变得冷冽，“明日早朝，朕便要听听，贤妃还有什么话可说！”
夜色渐深，姜姒带着昭宁回到椒房殿。小丫头哭累了，早己沉沉睡去。姜姒坐在床边，轻轻为她掖好被角。窗外，月光如水，却照不亮这深宫的黑暗。她知道，这不过是开始。贤妃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坐以待毙，姜家也定会有所动作。
而她，己无路可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