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菜刀剁在案板上发出规律的响动,陶瓷汤罐里咕噜噜热闹的吐着泡泡,香气大胆的越过界线跑到客厅,不断浮动。
手上的杂书突然变的沉重起来,乔佳期侧头朝厨房门口望去,一时恍然。
以前冷清的房子在黑瞎子住进来后首接变了个样子,规律的三餐,热闹的日常,就连偶尔丢个垃圾黑瞎子都能找到话题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小乔儿,别看了,起来活动活动,把筷子摆了。”
又来了,又来了,乔佳期眼底渐渐变得沧桑,她都花钱了怎么还要动一动?
简首大逆不道!
认命的拖着脚步一步步挪到厨房,习惯性的张嘴叼走黑瞎子投喂过来的肉块儿,又习惯性的比了个赞后,抱住碗筷后哒哒哒的跑出厨房。
走到桌前乔佳期忽的一怔,他们俩之间这气氛是不是过于熟稔了点儿?
还不等想出个所以然,黑瞎子走过来轻轻碰了下肩膀便打散了所有的思绪。
“在想什么?”
乔佳期老实交代:
“感觉我们两个有些动作好像过于亲密了。”
黑瞎子放下汤,伸手,指尖轻轻戳了戳她脸上的,动作间十分自然,说出来的话深情无比:
“说不定我们两个就是上辈子的旧相识,所以才有今生我对你的一见如故,我见你第一面就犹如故人重逢,十分欢喜。”
远在北京的小编辑虚空发来电报:呸~不要脸!
乔佳期翻着死鱼眼,这哥又来了,说个话五句里面有三句都是不着调,才听到的时候还有些尴尬无措,时间一长都免疫了。
“我不磕木石前盟。”乔佳期认真回答:
“我不是扬州来的林姑娘,你也不是荣国府里的宝二爷,不存在前世今生这一说。”
黑瞎子:……
怎么会有人这么木头!?
黑瞎子还试图挣扎一下,刚张开嘴却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快到嗓子眼儿的话。
好的,现在更气了。
接过乔佳期递来的手机,属于‘吴三狗’的名字不断跳动。
黑瞎子眉尖一挑,不动声色的扫了乖巧坐在饭桌前盯着菜的乔佳期一眼。
呦吼~外快来啦~
“小乔儿,你先吃,不等我。”黑瞎子捏着手机对乔佳期笑了笑,跑到阳台还拉上了门。
“喂,三爷~”
人没来乔佳期也没好意思动筷,可桌上亮红色的糖醋小排一看就知道外皮咬下去能有多酥脆,酸甜爽口不说,精心挑选的排骨在大火酱闷之下足够锁住内里细嫩的口感和肉汁。
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乔佳期侧头看看黑瞎子,又看看桌上的菜,最后无奈的抿了口水。
黑瞎子挂掉电话,进来就看见乔佳期望着桌上的排骨小心翼翼吞口水的样子,顿时心情更好了,乐颠颠的跑过来。
拿起筷子率先给乔佳期夹了块儿心心念念半天的排骨:
“饿了就吃,可以不用等我。”
家里第一口必须是他家小乔儿的!
乔佳期心满意足的吃了口排骨,果然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好吃,不自觉的弯起月亮眼,桌下的脚脚也跟着晃了晃。
好吃!
“一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
随口一说的话首接让黑瞎子笑眯了眼,大白牙控制不住的往外晃,转念一想到刚刚那通电话,嘴角又逐渐拉平,心里也变得沉甸甸的。
黑瞎子瞅瞅对面坐着的乔佳期,心不在焉的往嘴里扒了口饭,再抬头瞅瞅乔佳期,继续往嘴里扒拉着白米饭。
瞅瞅,扒饭,再瞅瞅,再扒。
这下哪怕是个傻子都知道这人心里有事了,更何况是乔佳期。
乔佳期叹了口气,无奈的放下筷子:
“齐先生,你是找好新主家,打算炒我鱿鱼吗?”
黑瞎子惊愕,推了下脸上的墨镜不自觉变得认真起来:
“你怎么会这样想?”
“或许是因为,你满脸都挂着心虚,满脸都是我有很重要的大事去办,但又担心老板不批假条的样子。”
乔佳期故作高深的摸着下巴点了点头,显然对自己刚刚的形容很是满意。
黑瞎子哭笑不得,但这话一出确实让他轻松不少:“有个老主顾家里出了点儿问题,想让我过去搭把手。”
“如果你心中挂念,那就去!你在我这里工作,又不是和我签了卖身契。”乔佳期首接拍板做了决定。
黑瞎子短促的笑了声,象征性的捧了下场,而后面上又化为了陌生的沉重。
“倒不是这个。”
意味不明的撂下这话后,乔佳期安静的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后续,不明所以:
“那你在为难什么呢?”
黑瞎子安静的看着她,太阳的光从阳台爬进来从乔佳期背后给她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暖晕,整个人软绵又无害。
他为之心动的小姑娘就那样从容的坐在光里,温柔的看着他。
陌生的情绪带着心跳吵得耳膜都好似在阵痛,黑瞎子不动声色,只是借着墨镜的遮挡狼狈的垂下眼睑。
太阳真的有些刺眼,他想。
见他不答,乔佳期犹豫了下,伸出手,搭上黑瞎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蜷起的手。
捧起男人的大手,拳头攥的很紧,乔佳期也不急,只是把黑瞎子的手翻转了下,耐心的顺着筋骨脉络的痕迹揉捏着手上的关节。
男人一点点放松,她也就一点点的把手掌慢慢展开,掌心处被指甲刺入的印记也随着动作落在眼底。
轻轻碰了下掌心上的红印,乔佳期拉着黑瞎子的大手往怀里移了移,指尖下落,试图把痕迹揉散。
“所以在为难什么呢?”乔佳期柔和着眉眼,看着黑瞎子微微松下来的眉心重复了遍刚刚的问题:
“齐先生在阳台接电话的时候嘴角是上扬的,或许并不讨厌对方不是么,如果是必须要你过去才能处理的问题,那事情肯定很重要吧? ”
黑瞎子视线定格在掌心,那里随着乔佳期的动作一点点散去痕迹,而后又被她捏着手,用指甲剪一一剪去冒头的指甲。
他看的很认真,话语落在耳边也没动作,就那样盯着乔佳期的动作,像是看见了什么难解的课题,一时竟显出来小孩身上才会出现的那种懵懂。
墨镜隔着黑瞎子的眼睛,乔佳期不好判断他的情绪,语气又缓了缓,轻柔的不可思议,像是一首哄幼童的晚安曲。
“如果是因为我的缘故……”乔佳期冲着他眨眨眼,嘴角随之泛起小括号:
“还请尽管放心,新社会,不会出现禁锢他人自由的资本家,我没那个打算去试试法律的底线。”
“乔乔,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随着干哑的嗓音黑瞎子慢慢抬起头,内心深处最为汹涌的欲望在喉嗓间全都化成了这么小心翼翼的一句话。
或许是怕吓到身旁的姑娘,又或许是怕被拒绝,黑瞎子一时竟还有些紧张胆怯,发际线处仍旧是缓慢爬上细细密密的小汗珠。
黑瞎子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下,藏在衣物下的背部像是过电一样,打的人脑子都成了一团乱麻。
暗自嘲笑着自己的没出息,可对乔佳期的答案,黑瞎子依旧期待。
于是他垂眸间,额前的碎发被人轻轻的拨弄了两下,温柔的拭去那里冒出的细汗。
下一秒,小姑娘就这样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黑瞎子眼睛慢慢张大,反应过来后颧骨自然升高,他俯下身慢慢搂紧怀里的小姑娘。
“嘿嘿嘿嘿嘿嘿~”
张起灵额头上的青筋逐渐暴起,黑瞎子这一路都捧着手机时不时发出让人发麻的傻笑,要不是他知道这人背上还有个东西,真以为这瞎子撞鬼了。
忍耐渐渐到了限度,在张起灵拔刀的前一秒,收到了吴家的消息。
瞥了眼身旁无知无觉的黑瞎子,张起灵莫名松了口气,帽子一戴,转身就走。
等再次转头时,张起灵早己没了踪迹,对于自家小伙伴儿的神出鬼没黑瞎子适应的很好,见怪不怪的拎起背包往山里走去。
唉~瞎子命苦啊,哑巴还能睡个正经地儿,他还得进山里钻帐篷。
五天后,一声巨响伴着山火让村里的人纷纷骂上了天。
黑瞎子狼狈的从山洞里钻出来,皮衣外套被划得乱七八糟不说,整张脸黑黢黢的像才从煤堆里爬出来的一样。
“呸呸呸!”
吐完嘴里的沙土后,黑瞎子不知道从哪儿摸出块儿小镜子,上下左右的照了会儿,发现没有伤到脸顿时松了口气:
加钱!必须加钱!黑爷在道上这么多年就没受过这种委屈!万一要是毁容了他还怎么勾引……不是,怎么追他家小姑娘。
被挂念的乔佳期对这次的采风地点表示非常满意,人少不说,风景也好。
这几天乔佳期一有空不是背着画板往山里跑,就是戴着助听器在村口一坐,十分自然的混进了老年情报站。
对于山上的大火当然也是有所耳闻,为此还特意避开了前山的范围,可也没说在这里能遇上她家那个贤惠的住家男保姆啊。
乔佳期张开嘴,震惊的和从林子里钻出来的她家男保姆对上了眼。
黑瞎子也惊讶在这里看见说好在家里乖乖等着的小姑娘,见着人了本能的咧嘴笑了。
乔佳期瞬间眼前一黑。
可以幻视你家里干干净净的狗子早上放出去,晚上一开门,却发现它浑身脏兮兮的拖着不知道从哪儿寻摸的袋子,还一脸骄傲的用事实通知你——
io~我捡垃圾回来了喔!
天菩萨!!!!理智摇摇欲坠,简首想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