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鲜嫩翠绿的鸡毛菜，举到他眼前，几乎是吼了出来：
“至于下毒？我没那么蠢！更没你想象的那么恶毒！在众目睽睽之下毒死你儿子然后把自己送进监狱？！我没那么蠢！”
她往前逼近一步，毫不退缩地首视着顾砚舟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错愕。
“我只是不想饿死！只是想靠自己的双手，赚一口干净饭吃！想自食其力！在你眼里，我唐悠悠是不是连呼吸都是错的？是不是我活着本身，就是对你顾大总裁最大的污点？！”
卧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唐悠悠眼中那燃烧的火焰和话语里破釜沉舟的决绝，像一道强光，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长久以来对她根深蒂固的认知迷雾。
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虚伪的表演，只有被逼到绝境后的愤怒、委屈和一种……近乎原始的、想要活下去的倔强。
她手中那根翠绿的菜叶，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鲜嫩，，带着露水般的质感，散发着一种纯净的、生机勃勃的气息。
这绝不是市场上常见的、被化肥催出来的蔫菜。这品质……确实罕见。
他厌恶她，憎恨她曾经的所作所为，将她视为必须清除的污点。
但他从未真正思考过，当剥离了“顾太太”这层虚妄的光环，当她被彻底剥夺了一切，身无分文、众叛亲离时，她该如何生存？难道……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戒备和习惯性的控制欲压了下去。自食其力？说得好听！
他目光扫过散落在地的菜叶，又落回唐悠悠倔强不屈的脸上，嘴角的讥诮重新浮现，但似乎少了些之前的绝对冰冷。
“自食其力？”顾砚舟的声音依旧低沉，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审视和压迫，“用顾家的地？用顾家后院的水？”
唐悠悠心头一紧，但她此刻己被激怒，毫不退缩：“那片荒废的后院，在法律上，就算不是我的婚前财产，也是我嫁妆的一部分！我有权使用！至于水，那是天然的地下水，不是你顾砚舟的自来水！我用自己的力气开垦荒地，用自己的劳动种菜，怎么就不算自食其力？！”
“强词夺理！”顾砚舟冷哼一声，不再看她，“王叔！”
管家王叔立刻出现在门口，垂手恭立：“先生。”
“把这些，”顾砚舟将手里的“垃圾”塞给王叔，“处理掉。”
他顿了顿，又说：“唐悠悠，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我的底线。在离婚协议生效前，别再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给顾家抹黑！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语里的威胁，比任何具体的惩罚都更让人心寒。
他转身大步离开，留下满室压抑的冰冷和一地狼藉。
王叔面无表情地捧着那几包被揉皱的“报纸包”，看也没看唐悠悠一眼，紧随其后离开，并“贴心”地关上了门。
愤怒过后，是无尽的疲惫和后怕。
她刚才……竟然对着顾砚舟吼了出来？那个掌控着她生死、如同冰山暴君般的男人！
虽然换来了一瞬间的震慑，但后果是什么？菜被没收了！她精心准备给李太太的试吃装没了！
后院和菜地的秘密彻底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他最后的警告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怎么办？
李太太那边怎么办？约好的明天早上七点！她拿什么给人家？
顾砚舟会怎么处理她的菜地？会彻底毁掉吗？
那条“狗洞”通道……会不会也被发现？
巨大的焦虑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蜷缩在地板上，难道……所有的努力，在即将看到一丝曙光的时候，就这样被无情地碾碎了吗？
不！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不屈的火焰。
顾砚舟只是没收了冰箱里的存货！她的菜地还在！只要菜地还在，就还有希望！
李太太的试吃，关系到她能否打开销路，关系到她的自救计划能否迈出实质性的一步！绝对不能放弃！
深夜行动！必须再去摘一次！
虽然风险巨大，但这是唯一的生路！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唐悠悠再次化身暗夜的幽灵，带着比以往更甚的紧张和决绝，钻过那条狭窄肮脏的“狗洞”，潜入冰冷的工具房。
侧院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响。她如同壁虎般紧贴阴影，再次迂回到后院栅栏边。
月光下，她的菜地依然生机盎然。鸡毛菜郁郁葱葱，小白菜和生菜也长势喜人。
顾砚舟……似乎并没有立刻派人来毁掉它们？是暂时没顾上？还是……他也在观察？这个念头让唐悠悠心头一凛，更加不敢大意。
她以最快的速度，从栅栏缝隙中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尽可能多地采摘最新鲜、最水灵的鸡毛菜。
这一次，她不敢贪多，只摘了足够一小份试吃的量。
采摘完毕，她立刻撤退，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侧院的黑暗中。回到工具房，她甚至来不及处理身上的泥土，就将这珍贵的“救命菜”用干净塑料袋装好，贴身藏进衣服里，然后手脚并用地爬回通道。
终于安全回到卧室，她反锁上门，颤抖着手拿出那包还带着夜露微凉和泥土气息的鸡毛菜，小心地打开。
鲜嫩，翠绿，完好无损。
她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微弱的希望交织在一起。
菜，保住了！李太太的试吃，有希望了！
她不敢再放冰箱，而是将菜藏在衣柜深处一件厚外套的口袋里。
明天清晨，将是关键的一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