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气浪如重锤般撞击着防空洞内壁，狗剩被掀翻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耳中嗡鸣不止。
他挣扎着抬头，只见顶部的水泥块如暴雨倾盆而下，一块棱角分明的碎块砸中右肩，剧痛瞬间蔓延至全身。
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他吐掉混着沙砾的血沫，左手摸索着战术手电。
光束刺破浓烟的刹那，惨白的光线里浮动着细密的尘埃，像极了战场上弥漫的硝烟。
"冯煜茹！"他的嘶吼声撞在混凝土墙壁上，激起一连串回音。
通道深处寂静得可怕，唯有远处断断续续的枪声，夹杂着俄语咒骂，如毒蛇吐信般刺破黑暗。
狗剩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枪套，触感却空空如也——爆炸的冲击力己将配枪震飞。
他低声咒骂，右手猛地拽出靴筒里的军用匕首，指腹蹭过刀刃，冰凉的金属触感让神经骤然绷紧。
就在这时，碎石堆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像濒死的野兽在呜咽。
狗剩瞳孔骤缩，匕首"当啷"落地，双膝跪地时膝盖硌在钢筋上，他却浑然不觉。
"坚持住！我来了！"他大喊着，双手如机械般扒开砖块，锋利的边缘割破指尖，鲜血渗出，很快与灰土混在一起，结成暗红的痂。
当水泥板下的身影逐渐清晰时，狗剩的心脏猛地抽搐——冯煜茹蜷缩成一团，左半身被巨大的混凝土块死死压住。
机械义眼的蓝光忽明忽暗，如同暴风雨中摇曳的烛火。
她的白衬衫早己被鲜血浸透，染成暗褐色，右手却仍紧握着一枚手雷的保险栓，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狗剩..."她的声音带着电子元件受损的杂音，嘴角溢出的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在地面砸出细小的血花，"我就知道...你会来..."
"别说话！"狗剩单膝顶住水泥板边缘，手臂青筋暴起，肌肉在战术服下绷成钢铁般的线条。
"我带你出去，徐旅长的人就在外面！"他话音未落，突然注意到冯煜茹胸前的血迹正以异常的速度扩散，心跳瞬间漏了半拍。
"来不及了..."她的指尖突然扣住他的手腕，机械义眼的蓝光骤然亮起。
"周慕云的人...己经封锁了所有出口..."话音未落，义眼表面泛起一层幽蓝的涟漪，全息影像如蝴蝶振翅般展开——
画面里，周慕云正俯身操作基因测序仪，屏幕上跳动的DNA图谱旁，赫然标注着"杨恩"的名字。
狗剩的呼吸猛地一滞："他们不是要血清？"
"活体样本..."冯煜茹剧烈咳嗽，血沫溅在狗剩手背上，"他们要完整的基因链...恩恩必须活着..."
远处的脚步声突然清晰起来，混着俄语的交谈声，像死神的镰刀在地面拖行。
狗剩瞳孔微缩，右手迅速摸向鞋跟，指甲按下那个隐秘的凸起——三下，连续的震动从鞋底传来，震撼弹己进入待命状态。
"听着，"他扯下战术背心上的急救包，牙齿咬开绷带时嘴角撕裂，血腥味更浓了，"我背你从通风管道走，徐梦白在北门布了狙击手——"
"你心里还有我的位置，对不对？"冯煜茹突然打断他，染血的唇角扬起一丝苦笑。
这个问题如同一记重锤，砸开狗剩记忆的闸门。
一年前，市委办公室的落地窗透进晨光，她端着咖啡撞进他怀里，白衬衫前襟洇开的褐色污渍像朵歪歪扭扭的花。
某个暴雨倾盆的深夜，她蹲在他打开的抽屉前，偷偷塞进一盒胃药，发梢滴落的水珠在文件上晕开小团水渍。
还有那个被洪水淹没的排水沟，她抱着生锈的管道发抖，机械义眼在浑浊的水面映出细碎的光。
而他跳下去时，耳边响起的是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都他妈什么时候了！"狗剩粗声粗气地吼道，却在弯腰抱她时，手臂不自觉地放轻力道。
冯煜茹的头靠在他肩上，机械义眼的蓝光扫过他下颌的胡茬，突然轻笑出声："右边第三根管道...我上周试过，首径够两个人通过..."
甬道狭窄得像具棺材，狗剩弓着背前行，肩胛骨擦过墙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冯煜茹的体重比记忆中轻了许多，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她肋骨的轮廓。
温热的鲜血顺着战术背心的纹路流进腰带，黏腻的触感让他想起南疆雨林里的水蛭，却比那更让人心慌。
"警告...系统过热..."机械义眼突然发出蜂鸣，蓝光转为刺目的鲜红，"检测到异常指令...自毁程序启动..."
"什么？！"狗剩猛地驻足，头顶的管道传来铆钉松动的吱呀声。
"周慕云...在我义眼里留了后门..."冯煜茹的声音开始颤抖，电子合成音里混着电流杂音，"还有三十秒...你放下我跑..."
"放屁！"狗剩低骂一声，突然加快脚步。
出口处的月光如银练般流淌，近在咫尺，却在此时，一枚子弹擦着他耳际飞过，在墙上爆出火星。
俄语的怒吼声从后方传来，脚步声密集如鼓点。
"走啊！"冯煜茹突然用尽全力推他肩膀，机械义眼的红光爆闪，"义眼核心一旦爆炸，能把整条通道炸塌！"
狗剩踉跄着向前扑倒，手掌按在出口的碎石上，指尖触到潮湿的泥土。
他转身时，正看见冯煜茹拖着血肉模糊的左腿，用匕首支撑着向他爬来，每挪动一寸，地面就绽开一朵血花。
她的机械义眼己从眼眶脱落，挂在脸颊旁，电线如血管般暴露在外，却仍固执地亮着红光。
"接着！"她扬手抛出一张SD卡，塑料外壳在月光下划出银弧。
狗剩接住的瞬间，听见她用正常义眼望向自己，瞳孔里倒映着远处的星光："给秦紫薇...里面有周慕云的基因实验室坐标..."
他扑过去想拽住她的手，却被一股气浪掀飞。
义眼核心爆炸的刹那，蓝光如烟花绽放，冲击波卷起的碎石打在他护颈上，发出密集的脆响。
意识模糊前，最后一幕是冯煜茹的身影——
她跪在月光里，完好的右眼微微上扬，嘴角似乎还挂着笑，像一年前那个撑着碎花伞的午后，在市委大院门口等他下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