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战旅临时审讯室的金属门合拢时，发出气阀泄气般的轻响，仿佛某种巨兽的呼吸。
江薇薇坐在审讯椅上，手腕被黑色约束带固定在桌沿，静脉在苍白皮肤下如青蛇游走。
她盯着正前方单向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眼窝深陷，唇角还沾着审讯前呕吐的残渍，像幅被雨水洇湿的油画。
徐梦白旅长拖过折叠椅坐下，战术靴在水泥地面刮出刺耳声响。
他解开防弹背心，露出里面印有"战狼"字样的黑色T恤，左胸口袋别着三支不同颜色的马克笔——这是他从女儿书包里顺来的"战利品"。
"江书记，"他拧开保温杯，枸杞红枣的甜香混着劣质茶叶的苦涩扑面而来，"咱们先聊聊天气？青山市这鬼天气，比老子当年在漠北站岗还潮。"
江薇薇抬眼，目光扫过徐梦白虎口的老茧："徐旅长，我记得你在南疆执行过'黑鹰计划'，那时你用匕首割开过毒贩的喉管，现在怎么学起文绉绉的审讯套路了？"
"哟，看来江书记做过功课。"徐梦白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左侧犬齿的缺口——
那是1998年边境冲突中被弹片崩掉的，"但老子现在想知道的是，你从杨恩体检报告里偷的血样，为什么能在黑市卖十亿美金？"
他重重拍下物证袋，装着血清的试管在袋中摇晃，红色液体划出妖异的弧线。
江薇薇盯着试管，瞳孔突然收缩，像猫见到天敌。
"徐旅长，"她的声音突然放软，舌尖轻舔干燥的唇瓣，"你知道基因编辑技术吗？CRISPR-Cas9系统？通俗点说，就是像修改电脑代码一样修改人类基因。"
"老子是文盲，听不懂高科技。"徐梦白摸出电子烟，云雾在审讯灯下聚成灰色旋涡，"但老子知道，你抓个五岁孩子抽血，就是他妈反人类罪！"
江薇薇突然大笑，笑声里带着某种近乎癫狂的畅快："反人类？周家二十年前就在做了！他们在金三角建秘密实验室，抓缅甸平民做基因实验，秦紫薇就是第03号实验体——
你以为她为什么能徒手放倒三个毒贩？因为她的基因里被植入了肌肉强化序列！"
狗剩推门而入时，正听见这句话。他手里的两杯咖啡剧烈摇晃，卡布奇诺的奶泡溢出杯口，在一次性杯套上留下白色痕迹。
几天前在市委接待宴上，江薇薇还是那个穿着香奈儿套装、优雅地用银匙搅咖啡的女博士教授，此刻却像换了个人。
"江书记，"他将咖啡放在桌上，推过去的动作带起细微的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加了双份糖，少奶。"
江薇薇盯着咖啡杯，杯壁上的水珠顺着她当年送他的"星巴克城市杯"纹路滑落。
那是2018年北京冬奥会期间，她在燕大做访问学者时买的，杯身上印着长城雪景。
"杨市长果然细心。"她的指尖抚过杯沿，"不过你该问问你妻子，她锁骨下方的蝴蝶形胎记，为什么在X光下会显现出金属纹路——那是基因实验时植入的定位芯片。"
狗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里有块特战旅训练留下的老茧。
他想起昨夜给女儿洗澡时，秦紫薇帮杨恩搓背，小姑娘指着妈妈后腰的淡褐色印记问"这是什么"，妻子笑着说"是被天使吻过的痕迹"。
"继续说。"他的声音低沉如旧磁带，"杨恩的基因序列。"
"很简单。"江薇薇突然凑近，睫毛在眼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秦紫薇作为成功的实验体，她的生殖细胞携带改良后的基因链。
杨恩的DNA就像一份完美的复刻品，周家的科学家能通过她的血清，批量制造出刀枪不入、不知疼痛的超级士兵——你说，这样的活体样本值不值十亿？"
审讯室的空调突然发出嗡鸣，温度调节器显示21℃，但狗剩却感到后背沁出冷汗。
徐梦白烦躁地扯掉领带，露出喉结下方的伤疤，那是子弹擦过留下的纪念："老子不管什么超级士兵，老子只知道，谁动我兄弟的闺女，老子就让他的基因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猛地起身，战术背心的魔术贴刮过椅面："来人！给江书记打一针——"
"等等！"审讯室的门被推开，秦紫薇抱着熟睡的杨恩走进来，军用靴跟敲出清脆的节奏。
她穿着特勤处的黑色作战服，腰间别着狗剩送的生日礼物——镶着碎钻的格洛克19枪套。
"血清样本呢？"她的目光扫过物证袋，右手轻轻拍着杨恩的背，小姑娘发出满足的嘟囔声，像只慵懒的小猫。
徐梦白踢了踢椅子："问你这位老同学吧，她嘴比保险箱还严。"
秦紫薇将女儿放在备用折叠床上，盖好战术夹克。
杨恩的小手无意识地抓住她的食指，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尖还沾着白天玩彩泥留下的粉色痕迹。
"薇薇，"秦紫薇转身时，声音里带着只有燕大老同学才懂的温度，"还记得我们在未名湖背单词的日子吗？你总说要拿诺贝尔奖，现在怎么走到这一步了？"
江薇薇盯着对方颈间的翡翠项链，那是秦老将军在她毕业时送的，据说出自清宫旧藏。
她突然想起大二那年，她们在图书馆熬通宵，秦紫薇把最后一块巧克力掰成两半，说"以后我们都会成为改变世界的人"。
"因为我知道了真相。"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周家资助我的基因研究，不是为了治病，而是为了制造武器！我想退出，他们就用我父母的命威胁我……"
她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烙痕，皮肤表面凹凸不平，像是被烟头反复灼烧过："这是周慕云用雪茄烫的，他说这是'周家财产'的标记。"
徐梦白的电子烟"咔嗒"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时，看到江薇薇眼底闪过的恨意——
那是和他在中东战场上见过的、被ISIS俘虏的女兵一样的眼神。
"所以你就帮他们偷孩子的血样？"秦紫薇的声音里带着克制的怒火，"你知道这会害死多少人吗？"
"我没得选！"江薇薇突然哭出声，泪水混着睫毛膏在脸上画出黑色泪痕，"他们说只要拿到样本，就放我父母去瑞士养老……"
杨恩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不小心碰到桌上的试管。
狗剩伸手去扶，却见江薇薇的眼神突然凝固，盯着试管的目光里有恐惧，也有解脱。
"其实……"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血清是假的。"
"什么？"徐梦白猛地抬头。
"真正的基因序列，"江薇薇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在冯煜茹的机械义眼里。"
审讯室陷入死寂，只有杨恩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秦紫薇的手不自觉摸向腰间枪套，摸到的却是女儿塞在那里的小熊钥匙扣——那是幼儿园手工课的作品，用扭扭棒和亮片做成。
"你怎么知道？"狗剩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因为冯煜茹早就背叛了周家。"江薇薇露出诡异的微笑，"
她偷偷复制了样本，想卖给境外买家，周家派来的狙击手，现在就在去杀她的路上……"
警报声突然响起，红色警示灯在审讯室里疯狂旋转。
徐梦白骂骂咧咧地戴上战术头盔，狗剩则本能地扑向折叠床，用身体护住女儿。
"砰！"
子弹穿透单向玻璃的瞬间，江薇薇猛地推开秦紫薇。
狗剩只看见一片血雾，接着是杨恩惊恐的尖叫："妈妈！江阿姨流血了！"
秦紫薇跪在地上，双手按住江薇薇胸前的伤口。
鲜血透过指缝渗出，在作战服上染出猩红的花。
江薇薇的嘴唇蠕动着，狗剩听见她用俄语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头一歪，彻底没了动静。
杨恩蜷缩在墙角，手里攥着从江薇薇脖子上扯下来的项链——
那是枚银色吊坠，里面嵌着张微型照片，是年轻时的江薇薇和秦紫薇在燕大西门的合影。
徐梦白踢开破碎的玻璃，对讲机里传来杂乱的汇报："东侧围墙遇袭！对方有RPG！" "狙击小组正在追击目标！" "请求空中支援！"
秦紫薇站起身，作战服上的血迹己经凝固，像片暗红色的枫叶。
她从江薇薇指间取出一个微型胶囊，里面装着卷成细条的纸条："这是她用牙咬破舌尖写的——'老城防空洞，冯煜茹'。"
狗剩抱起女儿，小姑娘的脸埋在他肩头，哭得浑身发抖。
他闻到女儿发间的奶香味，突然想起第一次抱她出院的那个雪天，秦紫薇说"她的睫毛像蝴蝶翅膀"。
"我去。"他抬头看向妻子，"你留在基地保护恩恩。"
秦紫薇刚要开口，杨恩突然举起小手，手里握着从江薇薇口袋里掉出的U盘："爸爸，江阿姨让我把这个给你。"
徐梦白接过U盘，用军刀撬开外壳，里面露出刻着"FYR"的微型芯片——那是冯煜茹名字的缩写。
"他娘的，"徐梦白扯下战术手套，"老子有种预感，这次要捅破天了。"
秦紫薇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发，首到她再次睡着。
然后她转身看向单向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眼神坚定，像极了当年在特勤处第一次执行任务时的模样。
"狗剩，"她掏出弹匣检查，子弹在掌心泛着冷光，"找到冯煜茹后，先别急着带她回来。
周慕云的目标是基因样本，我们可以用这个做诱饵，钓出他背后的生物科技集团。"
"你想当饵？"狗剩皱眉。
"不，"秦紫薇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当年在金三角卧底时的狠劲，"我想当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