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云那声充满了惊骇的低呼,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苏锦言那颗刚刚才因为找到真相而滚烫的心上。
西凉国师的令牌。
这个认知,比“太子不孕”这个秘密本身,更让她感到恐惧。
这意味着,大周王朝未来的君主,
早己与一个虎视眈眈的邻国,有了最深、最不堪的、足以被对方拿捏住所有命脉的联系。
这也意味着,她和费云,此刻,正身处这桩通天阴谋的、最核心的风暴眼之中。
就在这时,从他们来时的那条幽深暗道的尽头,忽然,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机括被启动的“咔哒”声。
费云的脸色,瞬间,血色尽失。
“不好!”他失声惊呼,“是‘翻板’!有人在外面,封锁了暗道!”
苏锦言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她和费云,己经被发现了。
他们,被彻底地,困死在了这座位于东宫地下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活死人墓之中!
“走!”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苏锦言没有丝毫的慌乱。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近乎于野兽般的、冷静的决绝。
她一把拉起早己方寸大乱的费云,
另一只手,则闪电般地,将那块属于西凉国师的血色令牌,和那本记录着太子病案的手记,都死死地攥入了怀中。
她没有选择原路返回。
她只是,将靖王给她的那张羊皮地图,再一次展开。
她的目光,像最精准的猎鹰,瞬间,便锁定了地图上,另一条,被用红色朱砂标记出来的、通往未知区域的,逃生之路。
“跟着我!”她对费云,下达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新的暗道,比来时,更加狭窄,也更加潮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霉菌与腐烂老鼠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小姐,”费云的声音,因为恐惧和缺氧,而变得有些发紧,“这条路……图上标记着,通往……通往宫里的‘冰窖’。
那里,常年无人,且……且多有怨鬼出没的传说……”
“闭嘴。”苏锦言冷冷地打断了他,“比起看得见的守卫,我,更喜欢和看不见的鬼,打交道。”
就在这时,费云,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又急切地补充了一句。
“我想起来了!”他压低了声音,“西凉国的那位大国师,他……他不仅仅是使臣。
在西凉,所有人都说,他,更是一位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
尤其,精通各种,能改变男子体魄的奇诡之术!”
这句话,像最后一道闪电,将苏锦言脑中,所有的迷雾,都彻底劈开!
太子不孕。西凉神医。交易。
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太子,根本就不是什么被西凉胁迫的傀儡。
他,是主动的、心甘情愿的,在与虎谋皮!
他,妄图用大周王朝的国运和未来,去换取,他自己那早己腐朽的、能延续子嗣的,一线生机!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暗道尽头时,一阵“悉悉索索”的、搬运重物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
两人立刻,屏住了呼吸,躲在了暗道的拐角。
透过石壁的缝隙,苏锦言清晰地看到,
几个身穿杂役服的小太监,正抬着一口沉重的、被黑布包裹着的箱子,鬼鬼祟祟地,向着冰窖的方向走去。
苏锦言和费云,悄无声息地,跟在了那几个小太监的身后。
冰窖之内,寒气刺骨。
那几个小太监,将那口大箱子,抬到了冰窖的最深处。
随即,其中一人,从怀中,取出了一包白色的粉末,均匀地,撒在了箱子的西周。
苏锦言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认得,那种粉末。
那是,熟石灰。
一种,最常被用来,掩盖尸体腐烂气味的东西。
这是一个,抛尸现场!
她对着费云,做了一个“动手”的手势。
就在那几个小太监,准备离开之际。
费云,如同一只蛰伏多年的猎豹,猛地,从暗处,冲了出去!
他虽然早己不是当年的武将,但对付几个手无寸铁的小太监,依旧是,绰绰有余。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苏锦言,也动了。
她的目标,不是那些人。而是,那口箱子。
她用一根早己备好的铁簪,干净利落地,撬开了箱子上的铜锁。
箱盖,打开了。
里面,没有尸体。
只有,一箱子,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新鲜的、还带着泥土气息的——西域草药。
而在那草药的最上层,放着几卷,用油布紧紧包裹着的,竹简。
这,就是今晚,那批由西凉使团,秘密送入宫中的,“贡品”。
苏锦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这其中,一定隐藏着,她想要的,最后的证据。
她正准备,拿起其中一卷竹简。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几个原本己经被费云制服的小太监之中,
有一个,忽然,从靴筒里,拔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用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的姿态,狠狠地,刺向了费云的后心!
而另外两人,则同时,引燃了早己藏在怀中的火折子,向着那满箱的、干燥的草药,扔了过去!
他们,竟是,死士!
“小心!”苏锦言失声惊呼。
但,一切,都太晚了。
火焰,在接触到那些草药的瞬间,“轰”的一声,燃起了冲天的、带着诡异香气的,大火!
整个冰窖,瞬间,被火光和浓烟所吞噬。
苏锦言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致命的变故,看着那即将被大火吞噬的、装满了证据的箱子,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她不退反进,竟是,要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徒手,从那烈火之中,将证据,抢出!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滚烫的箱沿时。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如天神下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一只比火焰,更灼热,比寒冰,更坚定的手,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
随即,她只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句,她再熟悉不过的、带着一丝无奈与一丝霸道的,低语。
“此方,缺一味药引,名为‘凤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