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外庭,晨光初绽,柔和的光线洒落在这片庄严之地。金石之声尚在空气中回荡,朱由校身着一袭素袍,静静地站在一座临时搭建的木架之前。
在他身后,一排黄铜器具整齐排列,其中最为瞩目的,当属一具精心打磨的望远镜。其通体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光泽,在晨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一件来自神秘世界的神器。
六部重臣纷纷汇聚于此,他们神色各异,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那台望远镜之上,眼神中交织着疑惑、好奇,甚至还隐隐透着一丝警惕。
“诸卿可曾见过此物?”朱由校轻声开口,声音虽不大,却似洪钟般在众人耳边震响,令众人心中一凛。
霍维华微微皱眉,疑惑道:“陛下所指究竟是何物?”
朱由校并未回应,而是亲自向前几步,将望远镜对准北方十数里外的一座山头,随后退后一步,示意众人上前观看。
最先走上前的是王安。这位历经风雨的老太监,虽己年事渐高,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他凑近镜筒,只一眼,瞳孔便猛地一缩。
“竟能清晰看清旗上字迹!”他忍不住惊呼出声,语气中满是难以掩饰的震惊。
其余大臣见状,纷纷围拢过来,依次轮流观察。
不多时,场中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与惊叹声。
“此物若用于边关瞭望,敌军的一举一动岂不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兵部侍郎张鼐不禁脱口而出。
朱由校缓缓点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语气沉稳有力:“不错。若将此物广泛部署于九边,长久以来探马虚报军情、战情传递迟滞的弊病,便可一举消除。”
正当众人还沉浸在震撼之中时,霍维华却忽然冷冷说道:“陛下此举,确实能为边务带来诸多益处。然而,辽东战事发展到如今这般糜烂的境地,熊廷弼身为经略,却毫无战功,反而屡屡遭到弹劾。陛下今日展示此器,难道是想要为他开脱罪责?”
此言一出,原本热烈的气氛瞬间凝固,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朱由校,等待着他的回应。
朱由校面色平静如水,只是抬手示意王安:“去天工局取辽东地形图来。”
片刻之后,一幅长达三尺的绢布地图被展开在御案之上。这幅地图并非传统的舆图,而是运用现代测绘技术绘制而成,山川河流、道路关隘都清晰可辨,甚至敌我双方的兵力部署以及近期的调动痕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朱由校手指轻点地图上的某处,声音平静却又掷地有声:“自去年十月起,建奴在辽东己有三次大规模的军事调动,且每次都绕过宁远防线,其意图在于牵制熊廷弼的主力部队。这并非熊廷弼怯战,而是敌军的战术太过诡谲。”
他抬起头,目光冷峻地环视群臣,冷笑一声道:“诸公每日都在弹劾熊廷弼,可你们真的了解真正的敌情吗?可知道辽东前线,将士们伤亡了多少?粮草又损耗了几何?”
众人顿时语塞,无言以对。
霍维华脸色微微一变,正要开口辩驳,却被朱由晟挥手制止。
“朕不相信那些空洞的言辞,只相信确凿的证据。”他指着地图上的三处标记,“这三地,便是建奴秘密集结的地点。若不是天工局提供的情报准确,无误此刻朝堂之上,诸公恐怕还在争论不休。”
沉默,如同一层厚重的阴霾,笼罩着全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小太监快步奔来,在陆昭雪耳边低语了几句。
她微微点头,随即向前一步,轻声禀报道:“陛下,天工局传来最新密报:建奴的一支军队己悄然越过鸭绿江,毛文龙所部正在与之激烈交火。”
朱由校眉头微微一蹙,旋即转向陆昭雪,
“你即刻南下山东,以巡按使的身份,联络原锦衣卫的残余力量,务必全面掌握登莱水师与皮岛的布防情况。尤其是毛文龙,此人可用,亦可弃——这完全取决于他是否能认清当前的局势。”
陆昭雪抱拳行礼,声音坚定有力:“陛下如此信任微臣,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朱由校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朕要的,是切实可靠的活人情报,而不是那些毫无价值的死官奏折。”
夜幕缓缓降临,宫门缓缓关闭,将紫禁城与外界隔绝开来。
陆昭雪己悄然踏上征程,而朱由校则独自站在乾清宫内殿,凝视着窗外渐渐熄灭的灯火。
风起云涌之间,一场更为猛烈的风暴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
而在远处的阴影之中,魏忠贤静静地伫立在廊下,手中紧紧攥着一封尚未拆封的密函,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一个望远镜……”他低声喃喃自语,“可惜,即便眼睛再明亮,也难以看清暗处隐藏的黑手。”
夜,愈发深沉,乾清宫御书房内,灯火如豆,在风中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朱由校身着龙袍,却未戴冠冕,显得有些疲惫。他一手轻轻抚摸着案上尚未批阅的奏折,一手缓缓着手中的铜制望远镜。
他的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方,风卷残云,仿佛辽东的滚滚战云正从北方汹涌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陛下,魏忠贤那边有新动向。”王安低声禀报,语气中透着一丝凝重。
朱由校抬眸,神色平静,只是简短地说道:“说。”
“崔呈秀暗中指使一名御史,于昨日夜里呈上密奏,称‘望远镜之术有违天道,倘若肆意使用此物窥探天机,恐怕会引来雷霆之怒’,甚至有人将此物称作‘妖器’,劝陛下尽快废除,以保社稷安稳。”
王安话音刚落,殿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朱由校冷笑一声,随手将那份奏折丢入火盆之中。火光“呼”地腾起,映照出他冷峻的侧脸。
“天谴?”
他缓缓起身,踱步至窗前,望向北方那漆黑无垠的天际。
“若天谴能用铜镜照见,那也该是朕最先看到。”
王安心头一震,低下头,不再言语。
翌日清晨,五道急令如疾风般传遍九边。
居庸关、喜峰口、古北口、宁远卫、山海关——这五大战略要地,各自设立了“望远镜哨岗”,并配备侦骑十人、信鸽三羽以及测绘图一副,专门负责侦察敌情与预警战况。
此事一经传出,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但更让人震惊的是,仅仅过了三日,居庸关哨岗便传来了首封警讯:努尔哈赤的一部军队正秘密向抚顺关方向集结,意图尚不明确。
朱由校当即召孙承宗入宫,亲自授予锦囊密令:“即刻调兵三万,加强辽阳、沈阳一线的防务,并命熊廷弼收缩防线,诱敌深入。”
与此同时,一封密信交到了即将启程的陆昭雪手中。
“告诉毛文龙,若他能守住皮岛这一咽喉要地,朕许他一镇总兵之职。”
陆昭雪双手接过信笺,
她抱拳行礼,转身离去。
而朱由校则独自坐在御书房中,久久未动,仿佛一尊雕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心腹太监快步走进来,双手呈上一份刚刚送到的密报。
朱由校展开一看,眉头瞬间紧紧皱起。
密报的内容仅有简短的一句话:
“奴酋欲借朝鲜通道,绕开辽东防线,首取山东登州。”
烛火在风中轻轻摇曳,映照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寒芒。
他缓缓合上密报,低声喃喃道:“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惜,你走的每一步,朕都看得清清楚楚。”
窗外,乌云如墨,翻滚涌动,仿佛一场狂风暴雨正在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