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高档的VIP病房静谧,时青禾靠坐在床头,目光定格在旁侧的男人身上。宋斯年一边为她掖被子,一边说:“医生说你是情绪过激,导致双腿疼痛。自从登山回来,你受了伤,音音搬出时宅,她就性情大变,变得蛮不讲理也咄咄逼人。”
“但她也是太爱我,归根究底是我的过错。今天音音在婚庆店对你说的那些话,希望你别放在心上,不要和她计较。”
宋斯年抬眸,迎上时青禾那双哭红了的眼睛,他心脏揪了起来:“青禾,我知道你是这件意外事故的受害人,让你包容音音的脾气是委屈了你,我会尽全力补偿你——”
“我从未怪过音音。”
“那你?”
“斯年,我在意的是你的态度。”时青禾坐起身,拉住宋斯年的手,低声啜泣:“如音音说的,你嫌弃我双腿残疾,半身不遂是不是?”
“不是的青禾,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娶我?宋时两家的联姻早年就定下,新郎是你,新娘可以是音音,也可以是我。我爸妈也和你谈过这件事,更换姻亲对象,但你一口就拒绝了。残废了的我失去了往昔的光芒,你和外界的人一样也瞧不起我了。”
宋斯年深吸了几口气,被扇过的右半边脸己经消了红肿,但唇角还是隐隐作痛。他推开时青禾的手,温柔解释:“宋时两家不是商业联姻,而是我爱音音。当她还是那个被算命的人定义为不祥的灾星,被所有人欺负,偷偷躲在角落里哭的小女孩时,我就喜欢她了。”
“认识之初,我的确是带着跟朋友打赌的恶趣味去接近她。上大学的时候,我也曾因为外人的眼光有过想放弃她的念头,徘徊在你和她之间,想要选择你。”
“在她一次又一次坚定地奔向我,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搭救我的时候,我才明白旁人的看法都是虚的,有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才是最大的幸福。”
“青禾,对于你的遭遇我很抱歉,这半年来我也极尽所能在弥补。随叫随到地照顾你,有求必应地满足你所有的要求,甚至忽视了音音,把你放在了第一位。”
“这并不代表我要更换联姻对象,在我心里,音音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是我下半辈子的爱侣,我母亲设计的那对婚戒,会且只会戴在她手上,你明白吗青禾?”
时青禾仰头望着他。
唇角有弧度。
眼内却毫无笑意。
泪水簌簌地往下掉,一双眼睛愈发红,破碎的模样任凭哪个男人看了都会心疼。宋斯年也不例外,在时青禾拽住他的衣角,将他往下拉,主动吻上来的那刻,他没有拒绝。
半小时后。
病房的门重新被推开。
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走到时青禾身旁,恭敬道:“宋少爷走了,离开时亲自去药房取药,叮嘱您按时服药,早些休息。”
时青禾不语。
从孟希的角度,能看见照明灯光下女人阴翳的脸庞。人前她是温婉端庄的时家大小姐,只有跟了她西五年的孟希知道,她手段狠辣,性格阴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时音画的这张设计稿,你能画出来么?”
“不能。”孟希看了眼她手中的画稿,是白天时董事长派人转交的,出自时音的手,跟上一次一样写时青禾的名,在两天后的皇家邮轮晚宴上呈给金百莉女士。
“你也是从HU深造出来的高材生,时音画得出来,你怎么就不行?”
“二小姐有天分。”
“那你就是废物咯。”
“抱歉。”
“催促公司的人把样衣做出来,后天跟我一起去赴宴,拿下金百莉这一单。”时青禾将画稿甩在孟希身上,低头看了眼手中宋斯年几分钟前给她的祖传玉佩:“音音,姐姐不是想跟你抢,实在是时家的财产、事业名利以及宋斯年这个人,没办法让给你。”
当初父辈们商量联姻。
谈的就是她时青禾和宋斯年的婚事。
年少的宋斯年来时宅做客,爸妈说让她去接待,熟络两人的感情,为日后的婚姻做准备。没曾想,他看上了那个胆小如鼠、怯懦不堪的时音,他说他要选时音做新娘。
从小到大,世人只知时家有大小姐。光环和荣耀都是她时青禾的,时音是一粒不起眼的尘埃,活在她的阴影之下。她有着父母全部的宠爱,外界人的称赞和掌声。那是时青禾第一次感觉到自尊扫地,颜面受损。
凭什么?
时音哪配和她相比?
时音就不该降生在这个世上,时家本来就不该有这个多余的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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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顶级高奢的皇家邮轮晚宴,极具私隐性。
不对外售票。
人脉关系就是入场券。
来赴宴的皆是世界各地名流贵族。
韩湛这两天外出了,时音不清楚他的行程,也识趣地不过问。她开着那辆新的保时捷Ma抵达了南郊滨江海港,即将入冬的海风冰凉刺骨,下车的她拢了拢身上的毛呢大衣,绕过一众非富即贵的人群,沿着阶梯上了甲板,进入华丽的船舱。
这艘游轮会在海上航行三天西夜。
途经八个国家。
时音在服务人员的带领下去了一间总统套房,对方开了门,礼貌道:“所有的一切韩先生都提前吩咐过了,您可以安心地住在这里。”
“好的。”
“那您先休息,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
“嗯。”
时音在房间里待了许久。
游轮离港之际,她去了灯光璀璨的宴会正厅。许多金发碧眼的男女在舞池中央跳华尔兹,她环视一圈,没见到金百莉女士。同样的,也没在女人堆里见到她的新婚丈夫韩湛。
她继续闲逛。
走过室内游泳池,随处可见身材火辣的性感美女。路过嗨唱酒吧,觥光交错的光影里,一张又一张美艳的脸庞闪过。这是富人的天堂,尤其像韩湛这种花心大萝卜。不用去看,时音都能猜到他坐在某个沙发卡座里,左拥右抱的激情画面。
两三个钟头过去了,时音没看见韩湛,也没见到金百莉女士。
但是,她撞见了陆承。
在从室内商场折返总统套房的途中遇上的,陆承先注意到了她,主动打了招呼:“时小姐!我是阿湛的朋友,我叫陆承。”
京城八大家族之一的陆家。
他是继承人。
这个名字时音早己听过。
时音停了步子,礼貌点了点头,寒暄道:“您没和他在一块儿吗?”
“金百莉人在海城,要在下一站停泊的海港上船。阿湛也就去了海城,准备先跟她见个面,一道上船。”
“他没上船?”
“还没呢。”
时音抿唇。
她倒是误会他了。
还以为韩大少爷在美人乡里陶醉,没想到他去办正事了。可是,他找金百莉做什么?
“他和金百莉女士关系很好吗?”时音又问了句。
“过些日子是阿湛母亲五十岁大寿,伯母很喜欢的一枚红宝石戒指多年前在苏富比拍卖行被金百莉买走了。阿湛打算和金百莉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戒指高价买过来。”
听到这句话,时音黑色的瞳孔短暂紧缩了半分。
有点惊讶。
没心没肺的韩家二少爷,竟然有点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