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浸染了山谷间未及清理的甲胄与兵刃。李幼莘蹲下身,指尖拂过慕容昭尸身旁散落的半片玄铁令牌,牌面刻着的狰狞兽纹让她想起密室冰梁上相同的图腾 —— 那是三皇子私兵 "玄甲卫" 的标记,也是十年前血夜中刺向母亲咽喉的寒刃纹样。唐笠书将水囊递给她,却见她忽然抓起令牌,指甲深深掐进纹路缝隙,竟从中抠出一粒黑芝麻大小的磁石。
"这令牌是空心的。" 她举着磁石迎向夕阳,瞳孔骤然收缩,"天机录残卷里提到过 ' 玄甲锁龙 ',用磁石触发机括的阵眼... 父亲,当年您带走的虎符是否也有类似构造?"
李长庚正指挥亲兵焚烧玄甲卫的旗帜,闻言快步走来。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鎏金虎符,虎目处镶嵌的黑曜石在暮色中泛着幽光。当李幼莘将磁石贴近虎眼时,黑曜石突然裂开,露出藏在其中的半片玉简,玉简表面刻着与母亲玉佩相同的云雷纹 —— 那是前朝皇室专属的 "乾元八阵图"。
"原来玉佩和虎符是阵图的钥匙。" 玄机子抚须轻叹,从袖中取出另半片玉简,"当年我受你母亲所托,一首保管着这半片。她说若李家遭难,便让你用玉佩与虎符合成阵图,开启位于苍梧山的前朝宝库。"
慕云萝突然指着玉简边缘的星轨图案:"这... 这和我宫里的星象仪一模一样!兄长曾让钦天监按此图推演过星象,说能找到 ' 天命所归 ' 的宝藏。" 她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李家暗卫滚鞍落马,呈上染血的密信:"将军!京中急报,二皇子以清君侧为名,正调动羽林卫包围相府!"
李长庚展开密信的手指骤然收紧,羊皮纸发出细碎的咔嚓声。信中不仅绘着相府被围的布防图,更附着一行血字:"二皇子己获天机录残页,疑知苍梧山秘辛。" 唐笠书猛地抽出腰间短刃,在地上划出苍梧山地形图:"从靖安城到苍梧山需过三道关隘,二皇子若动用羽林卫,至多三日夜便可抵达。"
"不能让龙骧印落入他手。" 玄机子的拂尘重重扫过石案,"三百年前外戚梁氏就是用龙骧印掌控水师,才得以废黜幼帝。若二皇子再得铁券丹书,必重演前朝悲剧。" 李幼莘将玉佩按在玉简上,云雷纹顿时亮起金光,在岩壁上投射出苍梧山的立体沙盘 —— 主峰南侧的断崖下,赫然有个被藤蔓掩盖的洞口。
"这里的地势像极了八卦中的 ' 困卦 '。" 李幼莘指着沙盘上蜿蜒的河流,"母亲曾教我机关术时说过,前朝皇室最擅以风水设阵,真正的入口往往藏在凶位。" 她话音未落,慕云萝突然拽住她的衣袖,指尖指向玉简背面的微雕:"你们看,这些小兽的眼睛... 好像在随着月光移动!"
众人凑上前,果然见玉简边缘雕刻的十二只瑞兽眼中,此刻有三只正映着月光闪烁。玄机子掏出星象罗盘,对照着玉简上的星轨图案:"是心宿三星!当这三星连成首线时,正是开启乾元阵的时辰 —— 就在三日后子时。"
夜色渐深,营地篝火噼啪爆响。李幼莘借着火光擦拭机关弩,却见唐笠书坐在不远处磨剑,剑锋反射的光映着他额角未愈的伤疤。那是在冰原密室中为护她留下的伤,此刻在跳跃的火光中像条沉默的蜈蚣。
"还疼吗?" 她走过去递上金疮药,却被他轻轻推开。唐笠书将剑插入剑鞘,发出清越的鸣响:"比起你七岁时受的苦,这点伤算什么。" 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块打磨光滑的暖玉,玉上用银丝嵌着半朵含苞的辛夷花 —— 那是她母亲生前最爱的花。
"在慕容昭的暗格里找到的。" 唐笠书的声音低哑,"他似乎早就知道你母亲的身份,这玉... 应该是准备献给梁氏余党的信物。" 李幼莘接过暖玉,触手生温,却在玉底发现一行极小的刻字:"辛夷开时,龙骧归位。"
就在此时,李长庚的脚步声从帐外传来。他身后跟着个浑身浴血的信使,手中高举着一支断箭 —— 箭杆上刻着二皇子府的玄鸟纹。"二皇子己斩杀七皇子,软禁陛下于深宫。" 信使扑倒在地,咳着血说道,"他扬言三日内若不得龙骧印,便血洗靖安城所有李姓族人。"
营地突然陷入死寂,只有篝火燃烧的爆裂声格外刺耳。慕云萝猛地站起身,锦裙下摆扫翻了案上的茶盏:"我兄长... 不,二皇兄他疯了!当年父皇曾说,龙骧印若落入野心家之手,天下将血流成河。" 她话音未落,玄机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渗出的血竟带着诡异的青黑色。
"师父!" 唐笠书扶住摇摇欲坠的玄机子,却见老人从怀中掏出个蜡丸:"这是... 当年梁氏外戚留下的阵图破解法... 咳... 记住,乾元阵中必有... 必有活祭..." 话音未落,他便晕了过去。李幼莘立刻探向他的脉搏,指尖触到的却是冰冷的僵硬 —— 玄机子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紫黑的指印。
"是七步断魂散。" 李幼莘撕开玄机子的衣袖,只见老人手肘处有个细小的针孔,"这毒无色无味,中者三日内五脏溃烂而死。看来二皇子的人早就混进了营地。" 她突然想起方才信使递上的断箭,箭羽上似乎沾着同样的青黑色粉末。
唐笠书猛地掀翻案几,剑光一闪便钉住帐外偷听的黑影。那人身着李家军服,咽喉处插着枚毒针,瞳孔涣散前只挤出几个字:"二皇子... 等... 等着你们..." 李长庚脸色铁青,拔出剑鞘中的长剑,剑身映出他眼中燃烧的火焰:"传我将令,留下五百人护卫伤员,其余人即刻拔营,向苍梧山进发!"
夜色中,三千李家军如黑色的洪流般涌进苍梧山。李幼莘骑在马上,怀中揣着母亲的玉佩与两半玉简,只觉寒气从骨髓里渗出。她想起玄机子临终前的话,想起玉简上 "辛夷开时" 的刻字,忽然勒住缰绳,指向山道旁一株含苞的辛夷树:"爹,唐大哥,你们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月光下的辛夷花苞竟在缓缓绽开,花瓣呈现出诡异的血红色。唐笠书翻身下马,拨开草丛,发现树下埋着个刻满云雷纹的石盒。当李幼莘将玉佩按在石盒上时,盒盖自动弹开,里面躺着的并非宝物,而是具穿着前朝宫装的女尸 —— 她的胸口插着柄银簪,簪头雕着朵栩栩如生的辛夷花。
"这是... 梁氏的标记。" 李长庚的声音带着颤抖,"三百年前,梁太后就是用这种银簪赐死反对她的大臣。" 他忽然掀开女尸的衣袖,只见手腕上刻着与玄机子相同的紫黑指印。李幼莘心中剧震,猛地看向石盒内侧的刻字:"以血为引,以魂为祭,乾元阵开,龙骧现世。"
"原来玄阁主说的活祭是这个意思。" 唐笠书握紧长剑,"二皇子想用前朝皇室血脉祭阵,这样既能得到龙骧印,又能彻底抹去梁氏外戚的罪证。" 慕云萝突然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我... 我想起来了!兄长曾找过钦天监,说必须用寒着 ' 天命之血 ' 的女子祭阵,才能... 才能名正言顺地得到宝藏。"
山风突然呼啸起来,卷起辛夷花的血色花瓣。李幼莘望着玉佩上渐渐亮起的红光,终于明白母亲为何要将玉佩留给她 —— 那不仅是开启宝藏的钥匙,更是用前朝公主血脉设下的陷阱。二皇子以为得到天机录残页就能掌控一切,却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走进三百年前设下的死局。
"我们必须赶在二皇子之前找到真正的阵眼。" 李幼莘将玉简重新拼合,云雷纹在月光下组成新的图案,指向苍梧山最险峻的望龙峰。她翻身上马,缰绳在手中勒出深深的红痕:"唐大哥,爹,无论前面是什么,我都要去。因为那不仅是李家的仇,更是整个大靖的劫。"
唐笠书策马跟上,月光在他剑刃上流淌成银色的河:"我陪你。" 李长庚看着女儿坚毅的侧脸,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血夜中拼死护女的妻子。他举起虎符,虎目处的黑曜石再次裂开,露出藏在其中的半片铁券 —— 那是三百年前先帝留给李家的密令,上面用朱砂写着:"若梁氏复起,可持此券清君侧。"
苍梧山的雾越来越浓,像巨大的幕布笼罩着即将上演的决战。李幼莘握紧腰间的机关弩,另一只手轻抚母亲的玉佩,只觉玉纹中传来微弱的脉动,仿佛母亲的心跳穿越时空,在指引她走向最终的宿命。而在他们身后,二皇子的羽林卫己点燃了山道旁的营帐,火光如同嗜血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望龙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