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像一头被激怒的白色巨兽,在珠峰6500米的死亡地带疯狂撕咬着这支渺小的队伍。能见度不足五米,雪花不再是轻柔的飘落,而是被狂暴的气流裹挟着,化作无数细碎而锋利的冰晶霰弹,狠狠砸在特制的抗寒服和护目镜上,发出密集的沙沙声,仿佛千万只冰虫在啃噬。
陆离每一步都陷进及膝深的浮雪里,又奋力拔出。沉重的登山靴每一次抬起都带起大块雪沫。呼吸灼烧着喉咙,每一次吸气都像吞咽着冰刀,稀薄的空气让肺部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
她微微弓着背,对抗着几乎要将人掀翻的横风,深棕色的护目镜后,眼神却如同冰封的湖泊,沉静而锐利,死死锁定着前方那个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巨大阴影——那是一道陡峭冰壁的底部,一个向内凹陷的天然避风港。
“快!就前面!”王野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嘶哑中带着喘息,被风声切割得断断续续。他背着沉重的设备箱,步履踉跄,高科技保暖服上的自发热纹路在风雪中亮着微弱的红光。
张弛走在队伍最前方,如同一台沉默的破冰船。他强壮的身躯在狂风中稳如磐石,每一步落下都踏得异常坚实,为后面的人勉强开出一条通道。他偶尔回头,目光扫过队伍,确保没有队员掉队或被风雪吞噬。
终于,一行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进了那道冰壁的凹陷处。风声瞬间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沉闷的呜咽在头顶盘旋。冰冷的空气依旧刺骨,但至少不再有能将人撕碎的风力。
“安全点确认!”张弛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低沉稳定,他迅速解下背包,开始检查装备,“王野,布设警戒网!其他人,原地休整,补充能量,保持警戒!”
“明白!”王野如蒙大赦,立刻卸下设备箱,手脚麻利地打开。里面是十几个拳头大小的黑色金属圆盘。
他熟练地将它们激活,圆盘无声地悬浮起来,底部射出柔和的定位光束,随即如同拥有生命的金属甲虫,迅速分散飞向凹陷区域的各个关键点位——冰壁顶端、入口两侧、角落阴影处。它们稳稳吸附在冰层上,表面亮起一圈圈微弱的蓝色扫描环。
王野手中的加固平板屏幕亮起,复杂的网格状三维地形图瞬间生成,上面清晰地标注出每个圆盘的位置。屏幕右侧,代表“弦振动熵值”和“环境异常能量波动”的曲线图剧烈地上下跳动,数值始终在刺眼的红色警报区徘徊,发出几乎连成一片的低频嗡鸣。
“玛德,这鬼地方……”王野抹了一把护目镜上的冰霜,盯着屏幕咒骂了一句,“能量读数就没下过安全线!看看这波形,跟抽风似的!”他放大了其中一个主要波形,那起伏的韵律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熟悉感,如同远古巨兽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又是它!《西山经》里那位‘钟山之神’(烛龙)的活动模式,吻合度超过92%!而且还在增强!”
他抬起头,望向凹陷外依旧肆虐的风雪,眼神里第一次没了之前的跳脱,只剩下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这山底下……到底埋着什么鬼东西?”
陆离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她靠着冰冷刺骨的岩壁,慢慢滑坐在地上,卸下背包。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肌肉酸痛得发烫,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
她摘下护目镜,深棕色的眼眸扫过疲惫不堪、各自瘫坐休整的队员,最后落在张弛和王野身上。张弛正沉默地检查着脉冲手枪的能量匣,王野则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监测屏幕,眉头紧锁。
她拉开背包侧袋,取出那个黑色的加密通讯器,屏幕漆黑一片。录像……林渊的信息……她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焦躁。然后,她的手探入衣领深处,将那枚紧贴肌肤的银质吊坠轻轻拽了出来。
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驱散了指尖的麻木。她低下头,借着王野平板屏幕反射的微光,仔细端详着它。
烛龙的图腾在幽暗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流畅而古老的线条勾勒出龙身的盘绕与力量,每一片鳞甲都雕刻得栩栩如生,龙首威严,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似乎正穿透时空,冷漠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指尖着图腾冰冷的表面,陆离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张弛展示的冰封幽鬼——那半透明的躯壳,那在绝对零度下依然搏动着的幽蓝结晶核心……还有王野扫描到的、队员被侵蚀后留下的诡异冰晶符文。
它们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自己尚未看透的联系?
吊坠安静地躺在掌心,除了金属本身的冰凉,似乎并无异样。然而,就在陆离几乎要放弃时,她的指腹,极其轻微地,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搏动!
咚……咚……咚……
那搏动从吊坠内部传来,缓慢、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如同……一颗被冰封在万丈玄冰之下的、古老巨兽的心脏,正顽强地、不甘地跳动着!
陆离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不是错觉!这枚父母留下的遗物,这件她佩戴了十几年的普通饰品,在踏入珠峰这诡异的能量场后,正在发生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变化!
“哟,看什么呢陆大神?这么入神?”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突兀地在帐篷口响起。
陆离猛地攥紧吊坠,将其重新塞回衣领内,动作快如闪电。她抬起头,眼神瞬间恢复了惯常的冰冷锐利,像两把出鞘的冰刀,首刺向掀开帐篷帘子探进半个身子的王野。
王野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凝重从未存在。他晃了晃手里一个多接口检测仪:“例行公事,检查下通讯器信号中转节点稳定不。这鬼地方能量场太乱,设备容易抽风。”他嘴上说着,目光却状似无意地在陆离刚刚放回吊坠的领口位置飞快地扫过。
“不必。”陆离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的设备没问题。”
“别这么拒人千里嘛,流程,流程而己。”王野笑嘻嘻地挤了进来,空间不大的帐篷顿时显得更拥挤。他自顾自地蹲在陆离对面,摆弄着手里的检测仪,屏幕亮起,发出微弱的蓝光。“老物件啊?”他像是随口闲聊,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陆离脸上逡巡,“刚看你拿在手里,那坠子?看着年头不短,样式挺特别,家传的?”
陆离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帐篷里只有检测仪运行时细微的电流声和王野故作轻松的呼吸声。
王野似乎毫不在意她的沉默,手指在检测仪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按钮上轻轻一按。仪器顶端一个极其微小的探头无声地转向陆离的方向,一道肉眼完全无法察觉的能量波纹瞬间扩散开来,扫过陆离的身体,重点在她胸前吊坠的位置反复掠过。
检测仪的主屏幕依旧显示着复杂的信号波形,但王野戴着的特制战术目镜内侧,却瞬间刷新出一排排急速滚动的分析数据!
【目标:未知金属复合体(主体:高纯度银,掺杂微量未知元素)】
【内部结构探测:存在高密度能量核心!】
【能量特征分析:谐振模式异常!与己知“归墟晶体”光谱相似度68.3%……纯净度异常!能量强度……远超实验室标准样本!】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维谐振模式!能量波动指数持续攀升中!】
王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的瞳孔在战术目镜后猛地放大,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远超实验室样本?!这怎么可能?!那枚不起眼的吊坠里蕴含的能量,竟然比他们从归墟遗迹深处采集到的、被列为最高机密的研究样本还要强大、还要……纯粹?!这东西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