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峡伏击战后的第三天,队伍在暴雨中行进了十二个小时,终于在黎明前抵达了八路军晋西北临时医疗点。这是一处由废弃地主庄园改建的临时据点,青砖墙院爬满了枯黄的藤蔓,正门上方用白灰歪歪扭扭写着 “华国第二战区野战医院”,门洞里挤满了担架和背着药箱的卫生员。
林敢背着昏迷的二柱子跨过门槛时,浓重的碘酒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堂屋中央摆着三张用门板搭的手术台,煤油灯在风雨中摇晃,将几个俯身工作的身影投在斑驳的砖墙上,像极了老电影里的剪影。
“让让!让让!” 他大声喊着,避开地上横七竖八的伤员。一名戴圆框眼镜的卫生员迎上来,看了眼二柱子腿上被雨水泡得发白的伤口:“去东厢房,陈军医在那边处理感染伤员。”
东厢房的土炕上,一名扎着粗布头巾的年轻女子正跪在炕边,用镊子夹着引流条,小心翼翼地塞进一名伤员溃烂的肩窝。她的灰布军装洗得发白,袖口和领口磨出了毛边,却干干净净,手腕上还系着块褪色的蓝布 —— 在满是硝烟味的环境里,她身上隐约飘着淡淡的薄荷皂角香。
“巧儿姐,疼……” 伤员疼得浑身发抖,手指紧紧攥住炕席。
“忍忍啊,顺子哥,” 女子轻声安慰,指尖轻轻按住伤口周围的皮肤,“引流条放进去就不那么胀了,等会儿给你喝碗南瓜粥,甜着呢。” 她说话时带着江南口音,尾音轻轻的,像春风拂过溪水。
林敢愣了一下 —— 这声音,竟让他想起了大学时在图书馆遇到的那个总坐在靠窗位置的女生,同样的温柔,同样的让人安心。他摇摇头,将不合时宜的回忆甩出去,低头看向背上的二柱子:“二柱子,到地方了,马上就给你治伤。”
“陈军医,又来新伤员了。” 林敢放下担架,这才看清女子的模样:圆圆的脸,皮肤被晒得有些发红,眼睛不大却亮晶晶的,此刻正专注地盯着二柱子的伤口,眉头微微蹙起。
“腿骨裂了,还有轻度感染。” 她伸手按了按二柱子的小腿,指尖划过绷带上的血迹,“你们是猛虎小队的吧?赵大山老队长的人?”
“是,我们在鹰嘴峡跟樱花军打了一仗。” 林敢注意到她胸前别着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 “陈巧儿 军医”,字体工整秀丽,“您怎么知道我们?”
陈巧儿己经开始剪开创可贴,动作熟练得像受过专业训练:“上个月你们送来的伤员说,有个姓林的小战士会用西药治伤,还改良了步枪瞄准具。” 她抬头笑笑,眼角弯出小小的梨涡,“百团大战后,这样的能人可不多见。”
林敢心头一跳,赶紧低下头,生怕自己的眼神出卖了什么。系统兑换的抗生素和改良图纸,他一首对外宣称是从县城药铺和铁匠铺 “走私” 来的,没想到这消息竟传到了正规军的医疗点。
“我去打盆温水。” 他转身要走,却被陈巧儿叫住:“小林同志,你留下搭把手吧。会用酒精棉球消毒吗?”
土陶罐里的酒精棉球在煤油灯下泛着微光。林敢接过陈巧儿递来的镊子,突然注意到她的手掌 —— 手指修长,却布满了洗不掉的碘酒黄渍,虎口处还有道新结的痂,显然是端滚烫的换药碗时烫的。
“轻一点,顺着伤口边缘擦。” 陈巧儿的手覆在他手背上,带着体温的触感让他浑身一僵,“你这手法…… 像是跟西医大夫学的?”
“在县城中学读过几年书,” 林敢赶紧抽回手,耳尖发烫,“校医是留日回来的,看过他给人包扎。” 这个借口他早己烂熟于心,说出来时连自己都快信了。
两人配合着给二柱子清理伤口,陈巧儿的动作极轻,每揭开一层粘连的纱布,都会先滴几滴生理盐水软化血痂。她一边处理,一边轻声跟二柱子聊天:“等伤好了,带你去看我们埋的萝卜窖,比你们山上的野萝卜甜多了。”
窗外的暴雨敲打着糊着麻纸的窗棂,土炕下的炭火烧得噼啪作响。林敢看着陈巧儿从搪瓷缸里舀出一勺米汤,吹凉了喂给伤员,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鹰嘴峡,他用系统兑换的止血粉抢救重伤员时,也是这样的温柔与坚定。
“陈军医,后山的草药采回来了!” 一个小卫生员抱着湿漉漉的药篓闯进来,篓子里的蒲公英和金银花还滴着水。
陈巧儿接过药篓,指尖翻动着叶片:“金银花要阴干,蒲公英煎水给发烧的伤员喝。”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个铁皮盒,“对了,这是师部刚送来的磺胺粉,你给那位腿伤的同志敷上。”
林敢眼睛一亮 —— 磺胺粉,这是比阿莫西林更适合这个年代的消炎药。他看着陈巧儿将粉剂均匀地撒在二柱子的伤口上,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军医,或许比他更懂得在物资匮乏的战场上,如何用有限的资源创造生命的奇迹。
“小林同志,你们队里还有多少伤员?” 陈巧儿洗净手,从墙角的木箱里翻出几卷纱布,“这些你带回去,我们明天就要转移到云中山深处了。”
“转移?” 林敢接过纱布,触到她掌心的薄茧,“樱花军又要清剿了?”
陈巧儿点点头,望向窗外的眼神有些忧虑:“情报说,樱花军第三混成旅团正在调集重兵。你们猛虎小队最好也往西南方向撤,那里有我们的地下交通站。”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脖子上摘下个银镯子,塞进林敢手里,“这个给伤员换点粮食,是我娘给我的嫁妆。”
林敢慌忙推辞,却触到银镯内侧刻着的 “平安” 二字。陈巧儿的耳朵尖微微发红:“别客气,我们卫生员的任务,就是让每个战士都能活着看到胜利。”
午夜时分,林敢背着药箱离开医疗点时,暴雨己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陈巧儿站在门口,举着一盏小马灯为他照亮前路,光晕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
“路上小心,”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牛皮纸袋,“里面是我自己配的创伤药粉,掺了金银花和薄荷,消炎止痛的。”
牛皮纸袋上用蝇头小楷写着 “外用,每日三次”,落款是 “巧儿”。林敢突然觉得,这个在战火中依然保持着细腻与温柔的女子,就像她手中的马灯,在无尽的黑暗里,照亮了某个他从未注意到的角落。
回程的山路上,他摸着纸袋上的字迹,想起陈巧儿处理伤口时专注的眼神,想起她手腕上的烫伤,想起她毫不犹豫递出银镯的模样。系统界面在脑海中闪烁,武器币又增加了 200—— 那是他协助处理伤员获得的兑换券奖励,但此刻,他更珍惜的,是掌心残留的、属于陈巧儿的温度。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林敢回到了猛虎小队的临时营地。顺子正靠在石头上喝着野菜汤,见他回来,咧嘴笑道:“小林子,那个陈军医是不是特别厉害?我听老烟枪说,她能把碎骨头从伤口里挑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林敢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抬头望向医疗点的方向,那里的灯光己经熄灭,只剩下漫天的星斗。他突然明白,在这个连生存都需要拼尽全力的年代,陈巧儿的手,是比任何系统兑换的药品都更珍贵的存在 —— 那双手,既能握住手术刀拯救生命,也能捧起希望,递给每一个在战火中挣扎的灵魂。
山风掠过树林,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林敢摸了摸口袋里的牛皮纸袋,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知道,与陈巧儿的相遇,或许是这场残酷战争中,命运给予他的,最温暖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