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快到黄昏，柯展才出现在墨府。
“你这时才赶来，只怕是为了蹭我顿饭吧。”墨青打趣他。
柯展饮了口茶，微笑着打量了墨青几眼。
“你这段时间颇有长进，竟也学会说些玩笑话了。是不是我带你去云仙坊逛过几次，你也开了窍了？”
墨青没说话，放下画笔从桌后走了出来。
“云安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置？”墨青首接引入了正题。
“处置，就说的重了些。云安跟了你这么多年，我也知道他不是什么坏人。”
“好人才最危险。一朝生了恶念，就会万劫不复。”墨青叹了口气。
“他现在在哪？”
“我让他在正厅等你，你要去见他吗？”
柯展点了点头，也起身站了起来。
“总要给他个结果，要不然他也安不下心来。放心吧，我不会要了他的命，但总要让他受些皮肉之苦，才能记得住这次的教训。”
“我己经同他说过，我不会插手此事，任凭你处置。”
两人达成了共识，便一同往正厅去了。
云安正跪在正厅前，看着那副空空的椅子出神。
“起来吧。”柯展的声音从背后传入耳中。
云安回头，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墨青，见他轻轻点了点头，才将身从地上站起。
“柯大人，昨日我大闹捉妖署，害捉妖署众兄弟吃了不少苦头，今日奉主子命令在此等候处置。”
“闯入捉妖署，不管你是救妖还是杀妖，如果被抓到都该就地处决。”
听到这话，云安眼神一恍，却又很快镇定下来。
“不过既然你逃了出来，这就地处决就要另当别论了。看在你主动认罪的份上，不如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将功赎罪可好？”
“将功赎罪？”云安愣了下神，“如何立功？”
“这样说，你便是同意了？”
“但凭柯大人吩咐。”云安抱拳行礼。
“你应该也知道，我最近在查青灵山妖物失踪一案，且距野猪精约定之日己经不剩几日，所以任务十分紧迫。外出查案又总要深入险境，你武功比承顺好许多，带上你自然大有裨益。”
云安刚想开口问什么，就被柯展伸手拦住。
“我不会绑你一辈子，只要把妖物失踪的案子一破，我就放你自由。”
云安又将目光投向墨青。
“不用问我，这件事你自己决定。”
云安思考片刻，随后像是下定了重大的决心，同意了柯展的提议。
“不过，你还是要吃点苦头，我才好给捉妖署的兄弟们一个交待。明日清晨去捉妖署找我领二十大棍，此事便算过了。”
“是。”云安答道。
“好了，说这么半天也累了，反正也到了晚膳的时间，就留下来一起用吧。”
“那当然好啊！你府上的厨子，手艺可比我那好多了！”柯展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嬉皮笑脸的模样。
饭桌上，墨青又问起柯展，这两日在和县可查到什么线索。
柯展放下筷子，摇着头叹了口气，一丝愁意爬上了眉梢。
“和县之事，看似与青灵城中失踪的妖精有关，可事态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严重。回来细想想，我总觉得它像个幌子。”
“这话怎么说？”墨青也放下了手中的汤勺。
“据报案人所述，他府上一个小妾惨死在房中，身上有多道不明伤痕，疑是被妖所伤。碰巧同一日，他府上有个厨子失踪。”
“那厨子也是被妖捉了？”
“倒不是，”柯展指了指桌上的红烧茄子，“只看这道菜，一定是府上的厨子细细挑选了合适的茄子，且是去过皮后在油里滚过，才烹饪出这样色泽的菜肴。”
“别打岔，”墨青皱了皱眉，“可找到那作恶的妖了？”
“别急嘛，你听我说完。”柯展夹起一块茄子细细看着，“那老爷府上的厨子，也擅长做一道红烧茄子。可他的原料，却不是用的茄子，而是肉。”
“肉？何种动物的肉，能与茄子的质感相同？”墨青还从未听说过这种做法。
“鱼肉，但不是普通的鱼。我们平日所食之鱼，都会有些纹理分层，就算厨艺再高超，烹熟之后都能看出来不同，而且口感也大有差别。可要是用鱼妖的肉，就能避免这个缺点。”
柯展将那块茄子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沉浸在它的美味当中。
“继续说。”墨青用筷子轻轻敲了敲桌子。
“那刘老爷食素，府中从不许出现任何肉类。且平日里他最爱吃这道红烧茄子。不过他新娶回来的小妾，却无法忍受这种全素的饭食，于是托人偷偷出去打听，可有什么能将肉类做成菜的法子。”
“那厨子，是这小妾找回来的？”
“对，这厨子最拿手的，也是这道鱼肉茄子。别人想学他这手艺都学不会，鱼肉一热纹理就都出来了，口感也会变硬，最难的便是遮住鱼肉的腥味。”
“确实新奇，从未听过这样的做法。”墨青也夹起一块放入嘴中，幸好还是茄子味没错。
柯展说，那小妾听闻，急忙让人将厨子带到府中试菜，尝过后也觉得是世间罕有。
小妾叫人将那道鱼肉茄子端上了饭桌，刘老爷不仅没有吃出来，还连连称赞这是他平生吃过最好吃的红烧茄子。
于是那厨子就留在了府中，且专做这一道红烧茄子，其余旁的什么都不用管。
那小妾心中窃喜，没想到此事竟如此顺利，还计划着多寻几个这样的厨子，这样就能多吃几道“肉”菜了。
可没想到，小妾的如意算盘很快就落了空。
那厨子来到府上尚不足月余，刘老爷就生了怪病，浑身瘙痒难耐，找了好几个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又过了几日，那刘老爷的身上竟生出了鱼鳞一样的东西，密密麻麻看着十分吓人。
刘夫人怕是府中出现什么邪祟，便请了道士回来驱邪。
那道士在府中看了一遭，就说府中有鱼妖作祟。
这府中，近日新来的也就那小妾，还有那只会做红烧茄子的厨子。
这正中了刘夫人的下怀，她正不知该如何把这个新来小妖精从老爷身边赶走，这下算是有了由头。
她花钱买通了道士，让他指认那小妾就是鱼妖。
小妾深知，这种事向来是有口难辩，所以恳求刘老爷，找青灵城的捉妖署前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刘老爷思虑再三，也是心有不舍，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于是小妾暂且先被关在了房中，刘老爷派人来青灵城捉妖署报案。
柯展本想第二日再去刘老爷府上探查情况，没想到只隔了一夜，那小妾就死在了房中，身上衣衫尽被撕毁，浑身都是抓挠的伤痕。
同时失踪的，还有那新来的厨子。
“那小妾，定不是那鱼妖。”墨青听完，心中己经了然。
“你猜的没错。那逃走的厨子的房间，我也搜查过，也没看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可照你说，那小妾也吃了这道菜，为何只有刘老爷病了，小妾却没事？”墨青又问道。
“这便是奇怪之处。不仅小妾，府上食用过这道红烧茄子的，都未出现跟老爷一样的症状。要不是我们捉妖署有专门能分辨妖类肉体的人，仅凭肉眼也看不出那茄块的蹊跷之处。”
“那结果如何？”
柯展叹了口气，看来结果并不如人意。
“虽说我这捉妖署有几个能人，可毕竟都是肉眼凡胎。若是妖类没有主动泄出妖气，我们也是无法完全分辨的。而且眼下，两个最有可能的嫌疑犯，一死一逃，一时间我也有点无从下手。”
“那柯兄的意思，要是有个能，不需要靠妖气就看出妖物原形的，就能助你破案？”
柯展想了想，以为墨青说的是他自己。
“不可，我不能将你牵扯到这些事中来。况且你的身体才刚好，也支撑不住这样奔波劳累。”
墨青看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我。况且这种事，我不方便出面。”
“除了你，这青灵城中还有谁，能有你这身本领？”
“眼下我府中，就有个现成的。”
“云安那小子？”
墨青看着他，没有说话。
柯展站起来在旁边走了两圈，无意中看到了院子里那抹青色的身影，顿时恍然大悟。
“你是说，那只柳莺鸟？”
“正是。”墨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可她，能愿意？”柯展坐回墨青身边。
“自然是要给点好处了。”墨青也将目光投到了她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