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柔的私人会所坐落在京郊一处静谧的湖畔,不对外开放,只接待她圈子里的贵客。这里的设计极尽奢华,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主人的品味和财力,也同样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和傲慢。
苏晚到的时候,沙龙己经开始了。悠扬的古典乐在偌大的空间里流淌,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端着香槟,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和雪茄混合的味道。
她今天刻意穿了一身暗色的连衣裙,脂粉未施,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黯淡,与这里的浮华盛景格格不入。她一出现,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那些眼神里,有好奇,有同情,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轻蔑。
许嘉柔正被一群人簇拥在中心,她穿着一身高定的白色鱼尾裙,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看到苏晚,她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她优雅地拨开人群,朝苏晚走来。
“苏医生,你来了。”她端着酒杯,姿态居高临下,“我还以为,你没有勇气来呢。”
苏晚垂下眼,避开她审视的目光,声音低微:“许总的邀请,我不敢不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许嘉柔对她这副“失败者”的姿态非常满意,她亲昵地挽起苏晚的胳膊,将她带到人群中,像是展示自己的战利品一样,向众人介绍:“各位,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苏晚苏医生,也是我们心理学界一位非常有才华的后起之秀。虽然我们之间有过一些小小的误会,但最终,苏医生还是选择相信科学,相信真理。我非常欢迎她能加入我的团队。”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在场的人精们立刻心领神会,纷纷向苏晚投来或真或假的善意目光。苏晚强忍着内心的恶心,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任由许嘉-柔将她摆布。
就在这时,会所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考究燕尾服、头发花白的外国老人,在两名助理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哦,Professor Robert!”许嘉柔眼前一亮,立刻松开苏晚,踩着高跟鞋迎了上去,用一口流利的英语热情地打着招呼。
来人正是秦语动用关系,从好莱坞请来的特型演员,一位退休的老戏骨。他将罗伯特教授那种学究式的严谨和高傲,扮演得惟妙惟肖。
“许医生,”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在场内环视一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剔,“希望你今天准备的东西,不会浪费我的时间。”
“当然不会!”许嘉柔的姿态放得更低了,她恭敬地将“罗伯特教授”引到主位上,然后拍了拍手,示意沙龙正式开始。
会所的大屏幕亮起,上面出现了许嘉柔的研究项目名称——“记忆重塑与创伤应激快速干预疗法”。
“各位,教授,”许嘉-柔站在屏幕前,手持遥控笔,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自信到近乎狂热的光芒,“我们传统的心理治疗,周期长,见效慢,而且极度依赖患者的主观意愿。而我的研究,将彻底颠覆这一切!”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她的理论,那些在苏晚看来充满了谬误和逻辑漏洞的理论,此刻却被她包装得光鲜亮丽,极具煽动性。
“为了验证我的理论,我进行了一系列临床实验。其中,最成功的一个案例,就是前‘利刃’特战队队长,傅云宪。”
当傅云宪的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苏晚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许嘉柔。
只见许嘉柔按下了遥控器,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的场景,是在一间冰冷的、全白的治疗室里。傅云宪穿着病号服,被束缚带固定在椅子上,双眼紧闭,似乎处于被催眠的状态。
许嘉柔的声音在视频里响起,冰冷而机械:“告诉我,你在任务中看到了什么?……你看到了林风,对不对?他就在你面前,被炸得西分五裂……你很痛苦,很自责,你觉得该死的人是你……”
她像一个恶魔,用语言做武器,一遍又一遍地,将傅云宪拖回那个血腥的、让他痛不欲生的噩梦里。
视频里的傅云宪,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脸上是极度痛苦的表情,他发出了野兽般压抑的嘶吼。
“不!!”苏晚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猛地站起身,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身上。
“许嘉柔!”苏晚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冷得像冰,“你这根本不是治疗!你是在折磨他!你是在犯罪!”
许嘉-柔看着失控的苏晚,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一个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当众失态的前竞争对手,只会让她接下来的“胜利”显得更加名正言顺。
“苏医生,请你冷静一点。”她故作痛心地说,“我知道你和傅队过去有些交情,但你不能因为个人情感,就否定科学的严谨性。傅队当时的情况非常严重,只有用这种冲击疗法,才能将他从自我封闭的世界里拉出来。事实证明,我的治疗是有效的。你看,”她又按了一下遥控器,屏幕上出现了一份份被篡改过的、显示傅云宪各项心理指标“恢复正常”的数据报告,“他现在不是己经康复了吗?”
“康复?”苏晚冷笑一声,“你管这叫康复?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些药物和催眠,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多大的、不可逆的损伤?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了你那些所谓狗屁不通的‘数据’,几乎毁了他!”
“我这是为了科学的进步!”许嘉柔的声音也尖锐了起来,“总要有人做出牺牲!傅云宪能成为我研究的一部分,是他的荣幸!”
就在这时,“罗伯特教授”缓缓地站了起来。他摘下眼镜,用一块丝绒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然后,他用一种带着浓重牛津腔的英语,缓缓开口:“许医生,你的研究,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许嘉柔以为这是赞美,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不过,”老人话锋一串,“我有一个问题。你报告里提到的那种新型药物‘Neuro-Reset’,据我所知,还处于严格的临床三期实验阶段,并未被批准用于PTSD的常规治疗。请问,你是从何种渠道获得的?并且,你又是如何敢在未经军事医学委员会批准的情况下,擅自将其用于一位功勋卓著的特战指挥官身上的?”
许嘉柔的脸色,瞬间变了。
“还有,”老人继续说,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你这份报告里关于傅队长大脑皮层活跃度的数据,与我上个月在《柳叶刀》上看到的、关于‘Neuro-Reset’药物副作用的报告数据,惊人地相似。唯一的区别是,那份报告的结论是,该药物会对海马体造成永久性损伤,严重影响记忆功能。而你的结论,却是‘疗效显著’。许医生,你能解释一下吗?”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台上的许嘉柔,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惊愕。
许嘉柔彻底慌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她以为可以用来给自己镀金的“国际泰斗”,竟然会对她的研究了解得如此透彻。
“我……我……”她语无伦次,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就在这时,会所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群穿着制服、神情严肃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周斯越。他身后,还跟着几位军区纪委的干部。
“许嘉柔女士,”周斯越走到她面前,声音冰冷,“我们现在正式通知你,你因涉嫌多项罪名,包括非法行医、故意伤害、商业诈骗以及泄露国家军事机密,被依法逮捕。”
许嘉柔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周斯越,看着那些神情冷峻的纪委干部,看着台下那些鄙夷和震惊的目光,她终于明白了。
这是一个局。
一个为她量身定做的,天罗地网的局。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苏晚身上,那眼神,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是你!”她歇斯底里地尖叫道,“是你算计我!”
苏晚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在许嘉-柔被戴上手铐带走的那一刻,会所的另一扇门被推开。
傅云宪走了进来。
他径首穿过人群,走到苏晚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因为紧张而冰冷的肩膀上,然后,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都结束了。”他在她耳边,低声说。
苏晚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点了点头。
是的,都结束了。
那些阴暗的,肮脏的,不堪的过早,都随着那个女人的倒下,彻底画上了句号。
而她的未来,从这一刻起,只有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