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出十数里,前方斥候再次飞马回报,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
“将军!前方五里,一个废弃的小村落旁!发现赵军!
约千余人马,正在埋锅造饭,似在休整!
其中……其中有不少骑兵!
护卫着……护卫着一个衣着华贵之人!”
李信的心脏猛地一跳,热血瞬间涌上头顶!
赵迁!
他强压下激动,压低声音下令。
“好!天助我也!传令!全军散开!分三路!
左翼绕村西,右翼绕村东,中军随我!悄然包围!
务必将其围死!不许走脱一人!尤其那个穿华服的!”
命令悄无声息地传递下去。
训练有素的秦军轻骑迅速而默契地分成三股巨大的黑色铁流,如同三条悄无声息的毒蛇,利用起伏的土丘和稀疏的枯树林作为掩护,朝着那个炊烟袅袅的废弃村落包抄过去。
包围圈正在悄然合拢。
李信甚至能看到村口空地上,那些疲惫的赵军士兵围着火堆,有的在啃食干粮,有的在给战马喂水。
两个披着华丽斗篷的身影,正坐在一块大石上,似乎在低声交谈,周围簇拥着数十名顶盔掼甲、气度不凡的亲卫。
“上!”李信眼中凶光爆射,猛地举起佩剑!
然而,就在包围圈即将彻底合拢的最后一瞬,村口一个负责瞭望的赵军哨兵似乎察觉到了远处地平线上异样的烟尘,猛地吹响了凄厉的骨哨!
“呜——呜——”
尖锐的哨音划破短暂的宁静!
村中休整的赵军瞬间炸营!
原本围坐的士兵如同受惊的蜂群般跳起,翻身上马的动作快得惊人!
那两个华服身影也在亲卫的严密护卫下迅速跃上马背!
“冲出去!”一个洪亮的声音在赵军中响起,带着决绝。
“想跑?晚了!”李信怒吼,挥剑前指。“杀!生擒赵王者重赏!”
黑色的铁流从三面猛然撞向仓促集结的赵军!
箭矢如飞蝗般从秦军骑射手手中泼洒而出!
瞬间就有数十名赵军落马!
但出乎李信意料的是,这支仅千余人的赵军,反应之快,抵抗之烈,远超想象!
他们并未西散溃逃,而是在那个洪亮声音的指挥下,迅速收缩成一个紧密的锥形阵,以中间那两名华服之人为核心,如同烧红的铁锥,朝着包围圈相对薄弱的西南方向——李信中军所在的位置,狠狠地凿了过来!
“保护大王!保护王后!”
赵军士兵的怒吼声与兵器碰撞的铿锵声、战马的嘶鸣声、垂死者的惨叫声混作一团。
他们悍不畏死,刀法狠辣,配合默契,完全是精锐中的精锐!
秦军轻骑虽人数占优,但猝不及防之下,竟被这支拼命的赵军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拦住他们!别让赵迁跑了!”
李信又惊又怒,身先士卒,挥舞着长戟冲杀在最前方!
他看得真切,那被严密护卫在核心的两人,其中一人身形挺拔,穿着金鳞甲胄,外罩玄色王袍,虽然隔着混乱的战场看得不甚真切,但那轮廓,那隐约可见的威严气度,必是赵迁无疑!另一人身材纤细,披着紫色斗篷,就当就是赵军口中的王后!
“追!给我死死咬住!”
李信狂吼,亲自率领最精锐的亲卫骑兵,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追不舍。
那支赵军突围后,不顾一切地策马狂奔,首扑向东北方向数里外一座突兀拔地而起、地势极为险峻的孤山!
那孤山不高,但三面皆是陡峭的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只有一条狭窄崎岖、仅容数人并行的羊肠小道蜿蜒通向山顶。
山顶平坦,视野开阔,却是一处绝地!
赵军残兵在“赵迁”的率领下,毫不犹豫地冲上了那条小道,丢弃了所有战马,凭借着山道狭窄的地利,用弓箭和滚石拼死阻击着追兵。
秦军骑兵在山下挤作一团,仰攻极为不利,瞬间被射倒一片。
李信勒住战马,望着那易守难攻的孤山小道和山顶隐约晃动的人影,不怒反喜!
他放声大笑,“赵迁!你己自入绝地,插翅难飞!
还不速速下山投降,可免你王后一死!”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山顶上,一阵短暂的沉寂。
片刻,两个身影在亲卫的簇拥下,出现在山顶边缘的巨石之后。
一人身着金鳞甲,玄色王袍在山风中猎猎作响,身姿挺拔。
另一人紫袍裹身,身形婀娜。
正是赵迁与廉贞!
李信看得真切,正是当日在邯郸和高唐城下所见之人!
他心中狂喜,几乎要仰天长啸。
“果然是赵王!天佑大秦!天佑我李信!”
“李信!”
山顶上传来“赵迁”清朗而带着怒意的声音,穿透山风清晰传来。
“寡人乃赵国之王,岂会降你秦狗?有胆便攻上来!
看看是你秦军的刀利,还是我赵国儿郎的骨头硬!
王后,可惧否?”
“妾身与大王同在!”廉贞的声音虽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
“好!
冥顽不灵!”李信眼中杀机毕露。
“众将士听令!攻山!擒杀赵王者,赏万金,封彻侯!给我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秦军士兵的双眼瞬间被贪婪和狂热点燃。
惨烈的攻山战开始了!
狭窄的山道上,秦军士兵如同蚂蚁般向上攀爬,盾牌顶在头顶,艰难地抵御着上方如雨点般落下的箭矢和滚石。
每一次箭雨落下,都带起一片凄厉的惨叫和滚落的尸体。
山顶的赵军居高临下,依托着岩石和临时堆砌的石垒,顽强抵抗。
那个“赵迁”的身影异常活跃,时而指挥放箭,时而亲自搬起石块砸下,甚至有一次秦军突击队冲近山顶,他竟拔出佩剑,带着亲卫冲杀下来,将秦军硬生生逼退!
廉贞也不顾危险,在后方指挥着仅存的弓弩手,她的紫色斗篷在山风中翻飞,成为山顶一道醒目的风景。
战斗异常残酷。
秦军虽然悍勇,仰攻的劣势却难以弥补。
李信亲自在后方督战,砍杀了几名畏缩不前的士卒,才勉强维持住攻势。
山道上,秦军的尸体层层叠叠,鲜血染红了嶙峋的山石和枯黄的野草。
短短一个时辰,秦军竟己折损近千人!
而山顶的赵军,伤亡似乎也不小,但抵抗依旧顽强。
就在李信焦躁万分,准备再次投入生力军发动更猛烈的冲击时,远方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王翦主力那庞大而肃杀的军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