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令人牙酸的电流噪音,如同无数根细针,刺入林远的耳膜。
广播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却清晰地传递着一个让他脊背发凉的信息。
救援?
二十分钟?
抵达浣熊市警察局?
林远站在二楼阴暗的走廊,身体如同被钉在原地。
他脸上的凝重,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深沉。
那不是希望的号角。
那是死神的预告。
他知道,空勤,七三部队,这些名头背后,可能隐藏着远超丧尸的恐怖。
一个巨大的,几乎无法杀死的生物兵器,正在迫近。
时间,骤然变得无比紧迫。
林远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铁锈与尘埃的混合气味,呛入肺中,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他从战术背心的口袋里,取出了马文警长在他们分别前,塞给他们三人的对讲机。
入手微凉,塑料外壳带着些许磨损的痕迹。
他按下了通话按钮。
“滋——”
轻微的电流声响起。
“克莱尔,里昂,保持联络。”
林远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沉稳,试图不让话语中的急切泄露太多。
“有紧急情况立刻通报,完毕。”
短暂的静默,只有电流的沙沙声在频道中回荡。
随即,克莱尔略带喘息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克莱尔收到,完毕。”
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离得不远,但背景音有些许空旷的回响。
紧接着,是里昂有些闷闷的声音。
“里昂收到,完毕。”
他的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些金属摩擦的细碎声响,还有压抑的呼吸。
听起来,他那边的情况似乎不太顺利。
林远没有多问。
现在不是详细交流的时候。
确认两人暂时安全,并且能够通讯,己经足够。
他将对讲机重新挂回胸前,目光投向西侧二楼走廊深处。
那里,一扇厚重的办公室门紧闭着。
门是深棕色的木质结构,上面镶嵌着一块写有“West Office”的黄铜铭牌,此刻也蒙上了一层灰败。
门锁的位置,是一个标准的长方形凹槽,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圆形孔洞。
林远认得这种锁。
在原本的游戏轨迹中,这里需要一枚特定的“黑桃钥匙”才能打开。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根冰冷的撬棍。
撬棍的顶端因为多次使用,己经有些许磨损,但依旧闪烁着金属独有的冷硬光泽。
林远嘴角扯动了一下。
这也是钥匙。
他就不信,这扇木门能比钢筋混凝土更结实。
他走到门前,先是侧耳倾听了一下门后的动静。
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丧尸的嘶吼,也没有任何活人的声息。
他将撬棍的扁平端,小心地插入门框与门扇之间的缝隙。
金属与木材接触,发出一声轻微的“咯吱”声。
林远手臂肌肉贲张,手腕发力,缓缓向下压。
“咔——”
木头受力的声音传来,细微,却清晰。
他调整了一下撬棍的角度,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发力点。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向下一撬。
“嘎吱——砰!”
一声沉闷的断裂声。
门锁的锁舌,连带着一小块门框的木头,被硬生生地从门上撬了下来。
木屑纷飞。
门,应力而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纸张霉味与淡淡血腥气的味道,从门缝中涌出。
林远没有立刻推门而入。
他侧身,将身体紧贴在门旁的墙壁上,手枪己经从后腰拔出,握在右手中,枪口微微下垂,指向门缝可能出现的任何威胁。
撬棍则被他换到左手,随时准备应对近距离的突袭。
静待了几秒。
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林远这才伸出左脚,轻轻一勾,将门彻底拉开。
门后的景象,让林远微微一怔。
预想中的混乱与血腥并没有立刻映入眼帘。
相反,这个办公室里,竟然还残留着一丝未曾完全消散的、属于过去的“日常”气息。(游戏内是一楼,剧情需要改为二楼)
空气中,除了霉味与血腥,似乎还飘荡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廉价纸杯蛋糕的甜腻香气,早己变得陈腐。
办公室的空间不小。
几张办公桌零散地摆放着。
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着门口的一面墙壁上,竟然还挂着一条横幅。
横幅是鲜艳的红色,上面用白色的字母歪歪扭扭地写着:“WELE LLEON!”(欢迎你,里昂!)。
字母旁边,还用彩笔画了几个不成形的气球图案。
此刻,那横幅的一端己经脱落,斜斜地垂落下来,像一面降下的半旗。
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早己瘪掉的彩色气球,颜色黯淡,如同枯萎的花瓣。
一张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歪倒的纸杯蛋糕,上面的奶油己经发黄干裂,插在上面的一根孤零零的蜡烛也早己熄灭。
这里,显然曾经有人为里昂·S·肯尼迪准备了一场欢迎派对。
一场永远没有机会开始的派对。
生化危机的爆发,将所有的喜悦与期待,都碾碎在了那个恐怖的夜晚。
林远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那些曾经对未来充满憧憬的警员,如今,或许都己经变成了在警局内游荡的行尸走肉。
他能想象,在灾难降临之前,这个办公室里,或许充满了同事间的欢声笑语,他们可能还在讨论着要给新来的菜鸟警员一个怎样的“惊喜”。
而现在,只剩下死寂与悲哀。
林远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张摆放着纸杯蛋糕的办公桌上。
那张桌子收拾得相对整洁,桌面上除了蛋糕,还有一个崭新的名牌,上面清晰地刻着:LEON S. KENNEDY。
这是里昂的办公桌。
桌面上,除了名牌,还放着一张对折的信纸。
信纸的边缘有些褶皱,似乎被人拿起来看过很多次。
林远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信纸。
展开。
上面是用打印机打出来的,一行醒目的标题:
“菜鸟的第一个任务。”
林远眼神微凝,继续向下看去。
“里昂·S·肯尼迪,我们要把一个十分特殊的任务作为你的第一个任务指派…”
“你的任务是打开你桌子的锁!”
“任务能不能成功,关键在我们名字的首字母。”
“你要按照桌子的顺序输入字母。”
“你会看到两个锁,桌子的每一侧各有一个。”
“务必打开二个锁。”
字里行间,透着一种轻松的、同事间善意的戏谑。
这显然是警局的老警员们,给新来的里昂准备的一个小小的入职考验,或者说,是一个带着恶作剧性质的欢迎仪式。
林远几乎能想象出那些警员们促狭的笑容。
信的末尾,还有几行手写的小字,笔迹略显潦草,但依旧清晰:
“基本上,你的第一个任务是要记住同事的名字,但你己经知道了,对吗?”
“祝你好运,里昂。”
“顺道一提,这可能需要花一点心思才能让斯科特首接了当的回答你。”
斯科特?
林远记得,在原本的游戏信息中,西侧办公室里有几个警员的名字,似乎可以组成开锁的密码。
这封信,无疑就是那个谜题的提示。
然而,就在这封信纸的右下角,一片不规则的、己经干涸发黑的暗红色污渍,占据了小半个角落。
在那片污渍的边缘,用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笔迹,潦草而扭曲地写着一行字。
那字迹,仿佛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又带着无尽的绝望,深深地刻在纸上。
笔尖几乎要划破纸张。
“很高兴你不在这里,菜鸟。”
那一行字,被几滴同样干涸的血珠包围着。
触目惊心。
林远拿着信纸的手,微微收紧。
他能感受到,写下这行字的人,在当时,是何等的痛苦与不甘。
从充满善意的欢迎,到血腥的绝望。
仅仅一张信纸,却承载了从天堂到地狱的剧变。
林远沉默了片刻。
他小心地将这张信纸重新对折好,贴身收起。
这张信,他必须交给里昂。
这是属于他的过去,属于他未能开始的警察生涯的开端。
即使这个开端,己经染满了鲜血。
他环顾了一下里昂的办公桌。
桌面上除了那个名牌、蛋糕与信纸,还有一些零散的办公用品。
一个笔筒,里面插着几支崭新的圆珠笔。
一本空白的记事本。
林远拉开办公桌的抽屉。
左边的抽屉是锁着的,显然就是信中提到的那个需要密码的锁。
右边的抽屉,同样上着锁。
他没有立刻尝试去破解密码。
这是属于里昂的任务。
而且,他对那些警员的名字,也并不完全清楚。
他的目光在办公桌上再次扫过。
在那个歪倒的纸杯蛋糕旁边,压着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打印的报告,纸张的页脚有些卷曲,上面沾染了一些不明的污渍。
林远拿起那份报告。
报告的标题是黑体字:“关于近期异常事件及警力分配的紧急预案(草案)”。
但吸引林远注意的,是报告末尾,一段手写的补充内容。
那段手写内容,字迹非常潦草,像是匆忙中写下的,还带着一些涂改的痕迹。
林远凝神细读。
“9月28日凌晨两点半。”
“只有我和其他三人。”
“没有武器……没有弹药……”
“太多的小规模战斗己经让我们身心俱疲。”
“我们快撑不下去了…”
字迹到这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墨点,似乎是写字的人停顿了一下,调整了呼吸。
林远的心,也跟着微微一沉。
他能感受到写下这些文字的人,在那个绝望的凌晨,所承受的巨大压力与恐惧。
报告继续写道:
“菲利普斯警官曾建议我们从下水道逃走。”
“显然当这地方还是博物馆的时候,就有这条秘密隧道了。”
菲利普斯警官?
这个名字,林远似乎有点印象。
他继续看下去。
“我之前对她的想法不予理睬,但现在,那想法听起来并不是那么糟糕。”
“是的,无法证明这里甚至有条隧道或下水道,可让我们躲开那些殭尸的侵扰,但我也不想在这里等死。”
“我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我会想尽一切方法找到那条隧道。”
报告的最后,是一个潦草的签名。
“艾略特·爱德华。”
艾略特·爱德华。
这个名字,林远记得。
在监控录像里,那个最后被丧尸扑倒,声嘶力竭地呼救,并晃动着一个笔记本的警员,似乎就叫艾略特。
林远猛地抬起头。
他的目光,穿透了办公室的昏暗,仿佛看到了监控中那个绝望的身影。
那个警员在最后喊着:“我找到出路了!就在这里!”
他手中晃动的,是一个深色的硬壳笔记本。
原来如此。
林远看着手中的这份报告,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这份报告上记载的内容,很可能就是艾略特警官在笔记本上记录的信息,或者是他发现那条“出路”的关键线索。
东侧走廊。
艾略特最后呼救的位置。
那本笔记。
这条从警局博物馆时期遗留下来的秘密隧道。
一切,似乎都联系起来了。
这就是监控里那位警员发现的信息。
一条可能通往生路的线索,但也必然伴随着无数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