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进见张飞如此说,虽暗自钦佩其勇,却不敢掉以轻心,眉头微蹙道:“教头勇则勇矣,只是高俅那厮在京中权势熏天,党羽遍布。
如今他下了死命令要拿你,沧州府必然不敢怠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教头英雄,岂可因一时意气,身陷囹圄?”
张飞听了,闷哼一声,把手中酒碗往桌上重重一顿,酒水泼出些许:
“林某自从杀了陆谦等人,便将生死置之度外!
那高俅老贼若有本事,只管放马过来!林某倒要看看他有多少鹰犬爪牙!”
旁边武松一首默然饮酒,闻听此言,目光一闪,看了张飞一眼,眼中亦有钦佩之色。
他虽因避祸而来,形容间带着几分风霜之色,略显憔悴,然其身形魁伟,坐立之间,自有一股沉稳刚猛之气,只是未曾显露。
张飞也注意到这武松,见他虽不言语,但眉宇间一股英雄气概,暗忖:“这武二郎,看他模样,似有病容,然目光炯炯,骨格不凡,倒是个有胆气的汉子。
比那林冲先前畏首畏尾,却强出百倍!”
此时武松放下酒碗,抱拳道:“林教头所言极是!
小弟武松,亦是性烈之人,平生最恨仗势欺人之辈。
教头在山神庙手刃奸贼,实乃替天行道,大快人心!
武松虽不才,亦愿与教头这般的好汉结交!”
张飞哈哈大笑:“说得好!二郎也是爽快之人!
林某看你虽面带倦容,想是路途劳顿,但一身英雄气概,是掩不住的。
来,你我共饮此杯!”
二人举杯共饮,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柴进在旁看着,忧心林冲的安危,沉吟半晌,方才说道:“教头,二郎,你二位都是豪杰。
只是眼下官府搜捕日急,我这庄上人多眼杂,恐非长久之计。
小可斗胆,为教头荐一个去处。”
张飞把眼一瞪:“哦?大官人有何高见?快快说来!”
柴进道:“那济州府,有一水泊,方圆八百余里,唤做梁山泊。
那泊子周围港汊纵横,芦苇弥漫,地势极其险恶。
如今那里聚集着一伙好汉,为首的唤作白衣秀士王伦,手下也有三五百人,专与官府作对,官军几次征剿,都无功而返。
高俅的势力,一时也难以伸到那里去。
教头若肯屈尊前往,或可暂避风头,再图后计。”
张飞听了“梁山泊”三字,心中一动。
林冲的记忆里,对这名字似乎有些模糊的印象,只知是个强人出没的所在。
他本是官场中人,对落草为寇之事,向来不屑。
但此刻身不由己,又念及高俅的深仇大恨,若无安身立命之所,何谈报仇雪恨?
他沉吟片刻,猛地一拍大腿:“好!既如此,俺便去那梁山泊走一遭,看看是何等光景!只是……”
他看了一眼武松,“不知二郎有何打算?”
武松闻言,面露沉思之色,随即叹了口气,对柴进和张飞道:“非是小弟不愿与林教头同往,共图大事。
一来小弟自清河县出事,一路奔波,只觉这几日身子骨有些不爽利,精神倦怠,实不耐久途跋涉,不易远行。
二来,小弟尚有一兄长武大在清河县,为人懦弱。
如今小弟犯下这等官司,官府必然追查,亦恐牵累于他,心中实是挂念。
故此,小弟想暂且叨扰大官人几日,调养下身体,也盼能设法打探兄长安危,稍作安排,方能安心。
待诸事稍定,再作道理。”
柴进见状,忙道:“二郎言重了。
你既有此挂念,且身体亦需调养,便安心在此住下。
你所犯之事,与教头不同,待风声稍缓,小可再为设法,或送些金银,或修书一封与清河县相熟之人,打探消息,或可化解。
眼下还是林教头之事要紧。”
张飞点头道:“大官人所言甚是。
林某这头颅,悬赏不低,不宜在此久留,连累大官人。”
柴进忙道:“教头千万莫如此说。
柴进虽无大能,但庇护英雄之心,苍天可表。
只是梁山泊毕竟是强人啸聚之地,教头此去,还需小心在意。
王伦那人,据说心胸不甚开阔,恐不能容物。”
张飞环眼一睁,嘿然冷笑:“心胸狭窄?
哼!
他若以礼待我,林某便敬他三分。
若敢有半点怠慢,林某的枪棒,也不是吃素的!”
那股子猛张飞的煞气,不自觉间又流露出来,震得柴进心头也是一凛。
武松在旁听了,亦觉这林教头言语之间,豪气干云,与寻常被官府逼迫之人大不相同,倒似天生便有这股睥睨天下的气概。
他暗想:“林教头这般人物,若真去了梁山泊,只怕那王伦未必能驾驭得住。”
柴进见张飞主意己定,便不再多劝,道:“既如此,小可即刻修书一封,教头可持此信前往。
梁山泊离此不远,我再遣几个精细的庄客,备些盘缠礼物,送教头一程。”
张飞大喜:“如此,多谢大官人!”
当下,酒过数巡,柴进便去准备书信程仪。
张飞与武松二人,继续对饮,越谈越是投机。
张飞只觉这武松虽不似自己那般性如烈火,却也是个恩怨分明、血性刚首的汉子,心中更是喜爱。
而武松也觉这林教头虽遭大变,却无半分颓唐之气,反倒更添几分悍勇,心中暗生敬服。
这武松果然在柴大官人庄上住了下来。
谁知他这一病,竟迁延日久,足足调养了一年有余,方才得愈。
又遇着那及时雨宋江,引出许多事端,此皆是后话,暂且不表。
正是:英雄惜英雄,好汉识好汉。暂别柴氏庄,投奔水泊滩。 不知张飞此去梁山,又有何等故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