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义气男儿离故庄,单身匹马奔水乡。
途经险地风云起,打虎英雄名远扬。
且说武松自辞别了柴大官人,一路上晓行夜宿,风餐露饮,心头只挂念着林冲哥哥在梁山泊的安危,
又想着自己此去,定要助哥哥一臂之力,共图大事。
这一日,行到阳谷县地面。
看看天色将晚,武松肚中饥渴,见前面有一酒家,门前挑出一个酒帘儿,上面写着五个大字:“三碗不过冈”。
武松入得店来,拣一副座头坐下,敲着桌子叫道:“店家,快把酒来,肉也切一大盘!”
那店家走将出来,见了武松这般身材,又是客乡打扮,便道:“客官,要酒要肉,都有。
只是俺这酒,唤作‘透瓶香’,又叫‘出门倒’,初入口时,醇厚甘美,回味无穷,只是后劲极大。
过往客官,但饮三碗,便醉倒了,是以有‘三碗不过冈’的说法。
前面便是景阳冈,冈上新近出了一个吊睛白额大虫,己伤了数十条性命,官府出榜,晓谕行人,须要结伴,趁午时方可过冈。
客官若要过冈,切不可多饮。”
武松笑道:“原来如此。俺却不信这个邪。
你只管筛酒来,肉也只顾切来,少了不还你钱!”
店家见他如此说,不好再劝,只得先筛了三碗酒,切了二斤熟牛肉,堆在盘里,端将上来。
武松拿起酒碗,一饮而尽,赞道:“好酒!”又连饮两碗,叫道:“店家,这酒果然好!再筛来!”
店家道:“客官,三碗己过,不可再添了。
恐误了过冈的时辰,小店亦有干系。”
武松把眼一瞪,道:“胡说!俺偏要饮!
你家酒又不曾醉倒俺,怕甚么干系!”
店家无奈,又筛了三碗。
武松接连饮了,前后共是十八碗,犹自不觉半点醉意,只是觉得浑身燥热,豪气陡生。
他丢下银两,提了梢棒,起身便走,口中道:“店家,你那榜文,吓得住旁人,却吓不住俺武二!”
店家摇着头,叹息不语。
武松出了酒家,大踏步便奔景阳冈来。
此时申牌时分,红日偏西。
武松乘着酒兴,只管走上冈子。
行了西五里路,酒力发作,脚步有些不稳,便想寻个地方歇息。
抬头见一个破败的山神庙,庙门上贴着一张官府榜文,盖着州尹大印。
武松凑近一看,上面写着景阳冈大虫伤人,悬赏捕虎等语。
武松看了,笑道:“原来真个有虎!那店家倒不曾诓我。也罢,便是有虎,俺武松也只当是只大猫!”
他将梢棒倚在庙门旁,解开衣襟,正想在庙前石阶上躺下歇息片刻,忽地一阵狂风卷过,卷得那冈上树木簌簌作响,枯叶乱飞。
风过处,只听得背后乱树丛中,一声巨响,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来!
那大虫身躯如牛,头似笆斗,眼如铜铃,獠牙外露,见了武松,咆哮一声,震得山冈也动。
武松见了,酒己吓醒了一半,叫声:“阿呀!”
从地上翻身起来,掣了梢棒在手,定睛看那大虫。
那大虫又饥又渴,把那铁鞭也似的虎尾,倒竖起来,只一剪,便向武松剪来。
武松看得真切,急向后一跳,躲过了。
那大虫见没剪着,怒吼一声,前爪扒地,把腰胯一掀,又是一扑。
武松又闪在旁边。那大虫扑了个空,愈加愤怒,吼声不绝,又把身子一纵,再扑过来。
武松见它势猛,又闪过一边。
那大虫见三次扑不着,性发起来,大吼一声,用那“剪”的本事,又是一剪。
武松见状,暗道:“这畜生只会扑、掀、剪三般本事,若躲过这三下,它便没了气力。”
他见那大虫又剪将来,又闪开。
那大虫果然气性己减了半。
武松看准时机,双手轮起梢棒,尽平生气力,从半空劈将下来。
只听得“咔嚓”一声,慌忙中,那一棒却打在旁边一株枯树上,将那碗口粗的枯树打做两截,梢棒也折断了。
那大虫咆哮着,转身又扑。
武松丢了半截棒,两只空手,赤条条地与那大虫相搏。
那大虫张开血盆大口,便来咬武松。
武松霍地闪过,那大虫前爪搭在武松肩上。
武松被他按将下来,顺势把那大虫的头往怀里按,不教它张口。
那大虫急要挣扎,武松尽力按定,那大虫却如何挣扎得脱?
武松腾出右手,提起铁锤般大小拳头,使尽平生力气,照着那大虫面门、眼睛、鼻梁,只顾打。
一连打了五七十拳,打得那大虫眼中、口里、鼻子里、耳朵里,都迸出鲜血来,伏在地上,动弹不得,只剩些微细的喘息。
武松兀自不歇,又揪住大虫顶花皮,提起拳头,再打了百十来下,首打到那大虫气绝,再也不动了。
武松方才放手,只觉浑身酥软,险些晕倒。
他寻思:“此地不可久留,倘若再跳出一只来,如何是好?”
勉强挣扎起来,一步一挪,走下冈子。
行不到半里路,只见月光之下,冈那边走来两个猎户,各执钢叉,后面跟着十数个乡夫,拿着哨棒、短斧。
见了武松,大惊道:“你是人是鬼?怎敢独自过冈?”
武松道:“俺是清河县人氏,姓武名松。
冈上那只大虫,己被俺打死了!”
众猎户那里肯信,只道他醉了胡说。
武松指着身上的血迹道:“你们不信,便随俺去看!”
众人半信半疑,跟着武松回到冈上,果见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死在地上,血流遍地。
众猎户看了,俱各骇然,连声道:“真乃壮士!真乃神人!”
当下,几个胆大的上前,将死虎扛了,簇拥着武松,径投阳谷县县衙报官领赏去了。
正是:豪气冲天饮烈酒,神威盖世伏猛虎。
赤手空拳除大害,英雄威名天下传。
毕竟武松到了阳谷县,又生出甚么事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