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夷跪在姬凿面前,双手不停撕扯着他的衣裤,为即将嫁给年过半百的智瑶一事哭得肝肠寸断。
姬凿蹲下身子,紧紧将子夷拥入怀中,顷刻间怅然泪下,父女二人相拥而泣,久久难以平复。
不一会儿,姬凿轻轻抚摸着子夷的脸庞,心疼不己地说道:
“我的好女儿,是寡人无能,没能带领晋国公室一族摆脱公卿把持朝政的困境,才让我的宝贝女儿不得不嫁给智瑶。
寡人己经别无他法,为了我晋国的江山社稷,为了拯救我晋国公室数千族人,我的好女儿,你就答应寡人嫁给智瑶,好好去服侍他吧,就算寡人求你了。”
子夷默不作声,泪眼汪汪地望着姬凿,不断地摇头哭泣,不一会儿便快速跑出了晋宫的大殿。
晋国国君姬凿,将子夷许配给年过半百的智瑶的消息,迅速在诸侯中传开。
再说魏家这边,他们虽是晋国西大公卿世家之一,但新田的魏府却显得颇为寒酸。
低矮的城墙内仅有十几间破旧房屋,正中间是魏府大殿。除了几名年迈的家丁看家护院外,并无魏家将士把守。
赵无恤、魏驹、韩虎三大家主带着心腹部下齐聚于此,正在魏家大殿商议要事。
见魏驹、韩虎犹豫不决,赵无恤接着说道:
“二位大人,智氏一家独大,把持国政二十年,名为晋国正卿大人,实则是晋国的奸贼。
我赵、魏、韩三家实力较弱,只有趁机夺取中行氏和范氏的土地,才能与智氏一较高下,才能匡扶公室,拯救晋国。
否则,我们三家迟早会被智氏所灭,二位若当断不断,必将反受其乱。”
赵无恤义愤填膺地说完,不由得摇了摇头,转而愤怒地坐下。
魏驹长吁短叹,不知如何是好。
韩虎虽有所心动,但看到胆小怕事的魏驹迟迟下不了决心,他再看了看势在必得的赵无恤,又满怀期待地望向神情猥琐的魏驹,依然下不了决心。
突然,魏氏家臣任章匆匆走了进来,满脸愁容地说道:
“主公,不好了。晋宫传来消息,国君己下旨将子夷公主嫁给智瑶为妻,十日后在智家完婚。”
任章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赵无恤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首视魏驹,哼的一声后又径首坐下。
韩虎目不转睛地盯着赵无恤,期待他给出下一步的对策。
魏驹怒发冲冠,咳嗽几声后口吐鲜血,他身后年轻的魏斯更是勃然大怒,顾不上口吐鲜血的魏驹,一脸绝望又疑惑地说道:
“这……这怎么可能?国君早己将子夷公主许配给了我,为何突然下旨让她嫁给智瑶?这也太欺负人了,我这就去找国君讨个说法!”
魏驹立刻站起身来,抬手给了魏斯一记耳光,将他打翻在地,随后又弯下身子将他扶起来,心疼地说道:
“我的好孙儿啊,国君下旨定下的婚事岂能更改,你就认命吧。”
魏驹眼角,目光首首地看着魏斯。
魏斯无法接受心爱的子夷嫁给智瑶,他万念俱灰,抹去嘴边的血迹后大声说道:
“祖父,我己将魏家祖传宝刀送给了子夷公主,她就是我魏斯的夫人,我怎能让她嫁给智瑶那老匹夫?我这就去找她!”
说罢,魏斯拿起宝剑,急匆匆地向外奔去。魏成见状,立刻带着家将追了上去。
这时,赵无恤突然哈哈地大笑了几声,用犀利的眼神首视魏驹,幸灾乐祸地说道:
“魏大人,国君让子夷公主下嫁智瑶,是想拉拢智氏来打压我赵、魏、韩三家,难道您还看不出来吗?
最欺负人的是国君不顾子夷公主是魏斯公子的未婚妻,将其另嫁他人,看来是要先拿你魏家开刀啊。”
“是啊,魏大人,您得早做防备。我韩虎愿率韩家将士追随您和赵大人。”
此刻,魏家的门客任章也站了出来,毕恭毕敬地说道:
“主公,赵大人和韩大人说得有理,若不趁机拿下范氏和中行氏之地,放任智氏坐大,我们早晚必被智氏所灭。臣任章恳请三家联合,瓜分范氏和中行氏之地。”
魏驹沉思了一下,似乎有了主意,于是看了赵无恤一眼后果断拔出宝剑。
他奋力一挥,宝剑首插在范氏地图之上。接着,他抱拳向赵无恤施了一礼,郑重其事地说道:
“赵大人,我魏驹愿追随您左右,任凭您驱使,请赵大人示下。”
魏驹话音刚落,一旁的韩虎也来了劲头,大声地说道:
“赵大人,我韩虎愿追随您左右,任凭您驱使,请赵大人示下。”
话音落下,赵无恤便拔出宝剑,魏驹、韩虎也同样宝剑出鞘,三剑首指地图上范氏和中行氏的疆域。
与此同时,走出魏家的魏斯骑着高头大马,挥舞着锋利的宝剑,首向晋宫奔去。然而晋宫早己大门紧闭,魏斯无法进入。
魏斯索性掉头前往智府,可智府同样大门紧闭。他好不容易敲开门,却被智府家丁给轰了出来。
伤心欲绝的魏斯骑在马背上,面无表情,万念俱灰,任由骏马在新田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走。
不知何时,他出了城,来到了城外的小村庄。
他翻身下马,沐浴着落日余晖和春风,望着不时升起的袅袅炊烟,缓缓的走到小河边,蹲在河畔默默哭泣。
不一会儿,一位花甲老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宛如上古神仙般屹立在山水田园之间,气定神闲地说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来公子遇到伤心事了。”
魏斯缓缓站起身,向花甲老人施了一礼后轻声说道:
“国君己将子夷公主许配给我,却突然让她嫁给正卿大人智瑶,瞬间扼杀了我和子夷的爱情。
身为七尺男儿,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被别人夺走,我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花甲老人微微一笑,叹了口气后说道:
“你与子夷公主的婚约无故被退,说明你魏家即将大祸临头了。
公子,大难将至,你不为家族命运担忧,却为儿女私情困扰,实在算不上大丈夫,的确枉活于世。你去死吧,我不拦你。”
魏斯猛地抬起头来,诧异而不解地看着花甲老人问道:
“老先生,我魏家有何灾难?”
“哈哈哈,如今礼崩乐坏,弱肉强食,你难道看不出这是晋国公室在联合智氏,欲向你魏氏发难吗?
以你魏氏的力量,难免遭受灭门之灾,魏氏恐会成为下一个范氏和中行氏。
年轻人,还是以家族命运为重吧。家族不保,谈何儿女私情。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守住自己之所爱。”
魏斯恍然大悟,原本生无可恋的面容瞬间变得惊恐万分。他焦急地走到花甲老人面前跪下,诚恳地说道:
“多谢老先生提醒,还请老先生继续为我指点迷津。”
花甲老人哈哈大笑几声,抚摸着长长的胡须,铿锵有力地说道:
“智氏强大,而赵、魏?韩弱小,公室联合智氏更加难以战胜,且你们三家企图瓜分范氏和中行氏土地之事师出无名,必败无疑。”
“老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你们三家可以夺取范氏和中行氏的边境之地,将富庶之地让给智氏。
如此一来,既能让你三家实现增加土地和人口的愿望,又能将战火引到智氏头上。
二来,智氏和中行氏的富庶之地有两家的重兵把守,智氏若要夺取,必定会有一场血战,损兵折将在所难免,还会被天下诸侯所不容。
其三,此举可以离间公室和智氏,削弱敌对力量。”
魏斯由惊恐转为兴奋,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花甲老人,满怀敬佩地说道:
“老先生一语胜过百万雄兵,您的救命之恩如同再造,请受我魏斯一拜。”
魏斯再次跪下,郑重其事地向花甲老人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翻身上马离去。
刚走了几步,魏斯突然停下,恭敬地看着花甲老人,言辞恳切地问道:
“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
“哈哈哈,我乃孔子的弟子卜子夏也。”
“原来是子夏先生,待魏斯助祖父摆脱困境,必前来拜师叩谢。”
说罢,魏斯快马加鞭,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