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赵无恤从新田晋宫回到赵府后,一首闷闷不乐、愁眉苦脸。他的门客尹铎看出他的心思,不解地问道:
“主公,您是为征伐中山国之事烦恼吧?您明知中山国强盛,凭我赵氏之力难以征服,为何还要执意攻打?”
赵无恤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说道道:
“中山国民风彪悍,不服教化,长期骚扰晋国的智、赵边境。
前年智瑶打败他们,夺回了智氏边境城池后,他们因此无法再骚扰智地,便加大了对我赵地的侵扰。
据边境守将消息,自我赵氏灭代国后,中山国担心被我懂所灭,因此多年来惶恐不安、严阵以待,早晚出兵伐我。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如今我赵氏取得中行氏之地后,实力大增,正是攻打中山的最佳时机。”
“主公,中山国可是块肥肉,您就不怕智、魏、韩三家觊觎吗?”
“哈哈哈,你说得没错。所以我当着国君、智瑶、韩虎、魏驹及朝臣的面提起此事,就是想看看他们的反应。
正如我所料,智、魏、韩三家无心与我争夺中山国。”
“主公,您该高兴才是,为何还闷闷不乐?”
“唉,尹兄有所不知啊。前年智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攻下中山国两座城,他知道攻打中山不易,所以才不干涉我。
如此看来,我等攻打中山国必有恶战啊,我军有战败受损的风险,怎能不叫人担心呢。”
“主公,您打算怎么办?属下谨遵您的吩咐。”
赵无恤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问道:
“尹兄,你还记得先君赵鞅临终前的嘱托吗?”
“记得。先君赵鞅大人临终前说过,若赵氏有难,退守晋阳可保无忧,让属下将晋阳城打造为易守难攻的坚城。
二十多年来,属下从未忘记先君赵鞅大人嘱托,主公尽管放心。”
“嗯,那就好。你回晋阳去吧,那里更需要你,去帮我好生经营晋阳那危难时的安生之所吧。
攻打中山国有邮无正、张孟谈、新稚穆子、高共和赵嘉,你不必担心。”
“啊,难道主公担心攻打中山不利,需要退守晋阳?”
“不,倒不至于。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智、赵、魏、韩西卿必有恶战,我们要做好万全准备。尹兄,晋阳那儿有劳你了!”
赵无恤如此一说,尹铎立刻明白了他的布局和深谋远虑,也为西卿之争忧心不己。处理完新田事务后,他立刻返回晋阳。
赵无恤为讨伐中山国做了充分准备,没过多久便与高共、邮无正、新稚穆子、张孟谈、赵嘉等率三万大军出征。
他亲率大军在中山国边境的左人、中人五十里外安营扎寨。
此时,中山国大地不时吹来草原冷风,伴随着滚滚狼烟,边境一片雾茫茫,弥漫着浓浓的杀气。
看着威武的赵家将士,赵无恤驾着战车巡视一圈,威风凛凛地矗立在三军中央,气势如虹地说道:
“中山国屡次骚扰我晋国赵地边境,残害我赵氏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此战我们便要为死去的百姓和将士报仇,将中山国纳入赵氏版图,还晋国赵地安宁。
大功告成后,我赵无恤重重有赏!将士们,前面就是中山国的左人城和中人城,谁来打头阵,率军攻克左人城?”
话音刚落,大夫新稚穆子立刻站出来,信誓旦旦地说道:
“启禀主公,末将新稚穆子愿率五千将士打头阵,一举拿下左人城和中人城。”
新稚穆子说完,赵无恤沉吟片刻,看向一旁的张孟谈问道:
“张兄,你意下如何?”
张孟谈摸着胡须,沉思片刻后说道:
“左人城和中人城易守难攻,但若拿下此两城,便可长驱首入,夺取中山国平原之地。我赵军虽勇,但仅五千将士想攻下左人城,绝无可能。
在下认为,应由主公亲率一万大军在右侧安营,牵制中人城的中山国援军,再由新稚穆子率两万大军攻打左人城。
拿下左人城后,两军汇合,再攻打中人城,如此方能稳扎稳打,方可万无一失。”
张孟谈的话正合赵无恤心意,他微微一笑,拔剑指向左人城,大声下令道:
“新稚穆子听令,你为前锋主帅,邮无正、高共为副帅,率两万大军攻打左人城。
本卿与张孟谈、赵嘉率一万大军在右侧五十里外安营扎寨,佯攻中人城。拿下左人城后,两军会合,攻打中人城。”
说罢,新稚穆子、高共、邮无正率两万大军浩浩荡荡向左人城进发,赵无恤、张孟谈率一万大军向右行军三十里后安营扎寨。
中山国由游牧部族所建,其将士擅攻不擅守。因此,他们修建的左人城和中人城虽看似庞大,但与晋、齐、楚、秦等国的城池相比,却较为低矮。
尤其是中人城,虽建在易守难攻的关隘之上,但在擅长攻城掠地的赵军面前,其易守难攻的优势将难以发挥。
赵无恤巡视中人城后,策马回到中军大帐,喝下一碗烈酒后欣喜地说道:
“张兄,都说中山国易守难攻,先君赵鞅和智瑶也曾多次对中山用兵,要么无功而返,要么惨胜而归。
我看这传说中易守难攻的中人城也不过如此,看来是我们高估智瑶了。”
“是啊,当年先君赵鞅无功而返,是晋国公室之人从中作梗。智瑶攻打中山并无后顾之忧却惨胜而归,我看他和他的智家军也不过如此。”
说罢,赵无恤斟满一杯酒,随意递给张孟谈。张孟谈接过酒,与赵无恤碰杯,二人相视一笑后一饮而尽。
这时,赵无恤之弟赵嘉兴奋跑来,喜形于色地说道:
“主公大喜,大喜啊!”
看着一脸兴奋的赵嘉,赵无恤哼了一声后无奈地说道:
“跟你说过多少次,要沉住气,要沉得住气。说说吧,怎么回事?何来之喜?”
“主公、张大人,大喜啊!新稚穆子、高共、邮无正不负所托,率两万大军长驱首入,不仅攻下了左人城,还拿下了中人城。
邮无恤派人过来了,说是请主公率军入中人城汇合,早定中山之事。”
赵嘉刚刚说完,张孟谈便欣喜地看着赵无恤,同时为赵嘉竖起大拇指。
令人意外的是,赵无恤并未因此高兴,而是默默起身,在中军大帐中缓缓踱步,陷入了沉思。
赵嘉见状,随即打断他的沉思,不解地问道:
“主公,我赵军一天之内攻下两座城邑,这是可天大的喜事,您为何反而愁容满面,这到底怎么了?”
赵无恤叹了口气,面露惶恐,若有所思地说道:
“长江黄河涨再大的水,不过三天就会退去;狂风暴雨不会持续一整天;太阳当头,不过片刻就会西斜。
如今我赵氏并未在积累德行上用心,兵马钱粮也并非强大无比,仅一个早晨就攻下中山国的两座城邑,此事太过蹊跷,败亡或许很快就会来临,乃大凶之兆啊!”
赵无恤的话提醒了张孟谈,他沉思片刻后说道:
“主公,我军此次用兵可能泄密,中山军定早有准备。今日新稚穆子、邮无正和高共兵不血刃拿下两城,定是中山军设的局,我赵军危矣。”
赵无恤越想越害怕,立刻走出中军大帐,赵嘉、张孟谈紧跟其后。他来不及穿戴戎装,便召集将士集结,郑重下令道:
“传本卿旨意,立刻丢弃粮草辎重,后撤五十里安营扎寨,违令者斩!”
将士们虽不知发生何事,但见家主赵无恤火急火燎地发号施令,心中纵有万般不解,也只得卸下辎重后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