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来袭时,盲女正用龟甲卜算铜镜方位。婴孩突然挣开襁褓,眉心金莲射出光束,在风暴中劈开一道裂缝。裂缝尽头,七十二面铜镜悬浮于虚空,镜面映照的却非沙海,而是片倒悬的绿洲——水波中浮动着医典残页,莲池底沉睡着秦意的长剑。
“这是……心魔劫的幻境结界。”盲女将婴孩护在胸前,青铜灯盏却不受控地飞向镜阵。灯芯触碰镜面的刹那,整片沙海骤然静止,七十二道黑焰从镜中窜出,凝成个无面医官的身影。他手持与盲女相同的灯盏,灯芯燃烧的却是医者血泪。
“三百年了,终于等到完整的‘星河之眼’。”无面医官指尖轻点婴孩眉心,金莲光束竟被扭曲成锁链,“秦意以身为饵,却不知心魔本源,恰是医者对‘完美’的执念。”他扯开衣襟,胸膛上七十二道疤痕组成《星轨医典》全文,每道疤痕都渗出漆黑心火。
盲女挥出冰晶长针,却见针尖在触及黑焰的瞬间熔化。无面医官轻笑,疤痕组成的医典突然活过来,化作七十二条毒蛇缠住婴孩。“救人先救己,这道理你师父没教过你?”他抚过婴孩面颊,孩子瞳孔中的星河开始逆流,“看看这孩子的眼睛——他看见的,是医道崩塌的未来。”
正当黑焰要吞噬婴孩心火时,盲女忽然听见黄河古槐的沙沙声。她咬破舌尖,以血在沙地上画出秦意最后的符文。符文亮起的刹那,七十二面铜镜同时震动,镜中倒映的绿洲突然翻转,将无面医官困在镜阵核心。
“医者之心,本就逆天而行!”盲女将青铜灯盏按入心口,灯芯与血肉融合的剧痛中,她“看见”七十二万片冰晶雪屑在人间同时燃烧。蜀中老妪的金莲化作火雨,岭南少女的星火凝成剑阵,就连潼关老船夫的残烛都迸发出灼日般的光芒。
婴孩眉心的金莲突然绽开第七十二瓣,莲芯跃出的不是心火,而是面水银镜。镜中浮现出秦意的残影,他手持长剑刺入自己心口,将金莲火种尽数注入镜心。“医道本源,从来不在救人,而在……”残影话未说完,无面医官的疤痕医典突然爆裂,七十二条毒蛇化作漫天星火。
盲女趁机催动龟甲,七十二道光束将婴孩托至镜阵上方。孩子小手挥动时,水银镜中涌出清泉,浇灭黑焰的同时,在沙地上绘出幅巨大的星图。星图核心,正是月牙泉的轮廓——那里埋藏着楼兰医宗最后的莲子,也是心魔劫真正的封印之地。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沙暴时,无面医官的身影己淡如烟雾。他最后瞥了眼婴孩,忽然化作七十二片黑羽,每片羽毛都刻着句医者誓言的反面。“期待下次重逢,小医仙。”黑羽消散前,盲女听见风中传来秦意的叹息:“医道无疆,却渡不了自己的劫……”
沙海重归平静,婴孩眉心的金莲己化作水银纹路。盲女抱着他走向星图指引的方向,忽然明白秦意当年为何选择坠河——有些劫难,唯有以身为祭,方能换取医道长明。而此刻,她只是哼起熟悉的歌谣,任由驼铃声与莲子碰撞的清响,在沙漠深处交织成新的传说。
远方的月牙泉畔,七十二粒莲子悄然破土。它们吸收着星河残光,在沙地下织就张巨大的网——网住的不是鱼虾,而是即将苏醒的,属于整个中原医道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