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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混乱刚平、硝烟未散的瞬间。
审判庭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西道高大挺拔、气场迫人的身影,逆着走廊尽头透入的光,如同神兵天降般,大步踏入这片狼藉!
为首之人,正是纪星宸
他一身黑衣,脸色苍白如纸,琥珀色的眼眸却如同燃烧的熔金,瞬间锁定了走廊中央、刚刚收起凌厉攻势、身上还带着未散杀气的沈揽月。
西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沈揽月看着突然出现的纪星宸,看着他苍白脸上毫不掩饰的焦灼、心痛,还有……
一种她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近乎脆弱的恐慌?
她心头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避开那过于炽热复杂的目光。
然而,脚刚抬起一寸,就被她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压住了。
她不能退,她是沈揽月。
是刚刚手刃仇敌爪牙、即将把生父送入地狱的复仇女王,她不能在他面前露怯。
她强迫自己站定,挺首了纤细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脊背。
冰封的面具重新覆上脸庞,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纪星宸的目光掠过地上昏迷的匪徒、染血的地面、被扶着的傅云深、哭泣的慕安旖,最后,死死定格在沈揽月身上。
他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沈揽月紧绷的心弦上。
司慕辞、雷星耀、陆承骁无声地散开,形成保护的屏障,也隔绝了旁人的目光。
终于,他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冷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他贪婪地看着她冰冷倔强的眉眼,看着她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胸腔里那颗饱受煎熬的心才终于落回实处。
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痛楚和……母亲教导的“羞耻计划”带来的强烈悸动。
沈揽月在他灼热的目光下,几乎要维持不住冰冷。
她猛地别开脸,声音干涩而冰冷,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决绝,抛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最深处、如同毒刺般的问题:
“看够了吗?纪星宸。”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向自己,也试图扎向他:
“看清楚了吗?你的月亮……血脉里流着一半裴誊的肮脏。这样的我……你还会……要……吗?”
空气瞬间凝滞。
司慕辞推了推眼镜,雷星耀屏住了呼吸,陆承骁握紧了拳头,连哭泣的慕安旖都忘了抽噎,紧张地看着纪星宸。
纪星宸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看着沈揽月苍白脸上那近乎自厌的神情,看着她强装的冰冷下掩藏的脆弱和恐惧,母亲的话如同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响:
“抱着她哭!让她看看你痛得像个迷路的孩子!跟她说:‘小月亮……我这里好疼……你揉揉……’”
所有的骄傲,所有的顾虑,所有的羞耻感……在看到她眼底那抹深藏的痛楚时,被彻底击得粉碎。
什么纪家继承人!
什么掌控一切!
他只要他的小月亮!
他不能让她再这样伤害自己!
下一秒!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纪星宸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抱她,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狠狠扯开了自己黑色大衣的衣襟,昂贵的布料纽扣崩飞。
他抓住沈揽月那只还残留着搏斗余温、微微颤抖的手,不顾她的僵硬和抗拒,用尽全力,将她的手掌,死死地按在了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
“砰!砰!砰!”
掌心下,是他隔着薄薄衬衫布料传来的、如同战鼓擂动般疯狂而滚烫的心跳。
那心跳快得惊人,带着生命最原始的搏动力量,重重撞击着沈揽月的掌心。
同时,她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肋下伤口因剧烈动作而渗出的温热湿意——
那是为帮她搜刮霍家据点所留下的伤。
纪星宸低下头,琥珀色的眼眸死死锁住她震惊的瞳孔,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却更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和疯狂。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到了极致,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失而复得的恐慌、以及被母亲“教唆”后豁出一切的颤抖哭腔:
“要!为什么不要?!”
“沈揽月!你听清楚!这里!”
他用力按着她的手,让她更深地感受那几乎要破膛而出的心跳。
“这颗心!从‘顾霆轩’在器材室递给你药膏那一刻起!
从你笨手笨脚每天准时给我煮饭、美食,每天都不重复。
从你熬夜织那件丑得要死的毛衣、眼睛都熬红了那一刻起……”
他的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的痛楚:
“它就不是我纪星宸的了。它早就刻满了你的名字,跟着你去了燕城!跟着你上了法庭!跟着你在这里……砰砰砰地跳得快炸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地从他通红的眼眶滚落,砸在沈揽月被他按在胸口的手背上,滚烫灼人。
他像个迷途许久、终于找到归途却害怕再次被抛弃的孩子,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最卑微的乞求,喊出了那句练习了无数遍、羞耻到灵魂都在颤抖的话:
“小月亮……我这里……好疼……好疼啊……你……你帮我揉揉……好不好?”
“别不要我……求你了……”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失声。
只有他滚烫的泪,他疯狂的心跳,他肋下伤口渗出的温热。
和他那带着哭腔、卑微到尘埃里的乞求。
犹如最汹涌的浪潮,狠狠冲垮了沈揽月用恨意和冰冷筑起的、摇摇欲坠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