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燕京，寒风裹挟着细沙扑打在车窗上。
慕容春雪指尖无意识着羊绒大衣的流苏，目光透过军用吉普的防弹玻璃，凝望着军区大院门口荷枪实弹的警卫。
他们如雕塑般笔首挺立，迷彩服上凝结的白霜在冷风中簌簌掉落，步枪的金属部件泛着森冷的光，将每一个进出的人都纳入十字准星般的审视范围。
"看来赵老将军很重视这次会面。"
苏慕尘的声音低沉而沉稳，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叩，规律的节奏仿佛暗藏着某种只有他能解读的密码。
慕容春雪注意到，他腕间的军用腕表在仪表盘蓝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细碎的冷芒。
副驾驶座上，秦雅琪摘下墨镜，镜片后的目光在后视镜里与慕容春雪交汇。
她军绿色的作战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半截冷白的脖颈："赵老将军最近脾气不太好，你们最好别惹他。"
慕容春雪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指尖慢条斯理地转动着镶钻腕表："怎么，他更年期还没过？"
话音未落，车厢内骤然降温，连发动机的轰鸣声都变得刺耳起来。
秦雅琪猛地转身，作战靴在车厢底板上蹭出刺耳的声响："慕容总裁，在军区，你这种态度连三分钟都撑不过。"
她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慕容春雪精致的妆容，最后定格在她颈间价值不菲的翡翠项链上。
"是吗？"慕容春雪修长的手指划过车窗上凝结的霜花，画出歪歪扭扭的笑脸，"那我们打个赌如何？赌我能让老将军请我喝茶。"
她的声音带着商场女强人的自信，尾音却又染上几分少女般的狡黠。
苏慕尘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关掉车载电台里播放的军歌："两位姑奶奶，能不能等见完将军再切磋嘴皮子功夫？"
他的语气半是调侃半是劝诫，却在慕容春雪与秦雅琪同时转头瞪向他时，识趣地噤了声。
军用吉普碾过满地枯叶，在一栋灰白色三层小楼前停下。
楼体墙面爬满暗红色的爬山虎，在寒风中簌簌发抖，像是给建筑披上了一层血色的披风。
门口站岗的士兵身姿挺拔如松，枪托敲击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惊起屋檐下的两只寒鸦。
秦雅琪利落地跳下车，作战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从战术腰包里掏出证件，金属徽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检查。"
士兵接过证件时，慕容春雪注意到他手套上的磨损痕迹，虎口处的皮革被枪茧磨得发亮。
走廊里弥漫着陈旧的油墨味，头顶的钨丝灯泡在穿堂风中摇晃，将墙壁上历任军区首长的照片照得忽明忽暗。
慕容春雪的高跟鞋与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突兀。
她刻意放慢脚步，目光扫过相框里那些严肃的面孔——
有的眼神如炬，有的面容沧桑，每一张照片背后都仿佛藏着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到了。"秦雅琪在一扇雕刻着祥云纹的红木门前停下，指节轻叩三下，节奏沉稳有力。
门内传来翻书的沙沙声，紧接着是打火机清脆的"咔嗒"声，浓重的烟草味顺着门缝钻了出来，呛得慕容春雪忍不住皱眉。
"进来。"低沉威严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得走廊里的声控灯都微微震颤。
秦雅琪推开门，慕容春雪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踏入房间，扑面而来的热浪裹挟着陈年烟草味，让她下意识眯起眼睛。
赵老将军端坐在雕花梨木办公桌后，军装上的褶皱都熨烫得一丝不苟，肩章上的将星在台灯下熠熠生辉。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烟头，最新的那支还在冒着袅袅青烟。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眼睛却如鹰隼般锐利，扫过三人时，慕容春雪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去了所有伪装，连灵魂都暴露在对方的审视之下。
"坐。"赵老将军指了指真皮沙发，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慕容春雪优雅地落座，双腿交叠时，黑色大衣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腿。
她注意到秦雅琪在一旁站得笔首，作战靴并拢的角度精确到分毫，双手贴在裤缝上，连指甲都修剪得整齐圆润。
赵老将军的目光在慕容春雪与苏慕尘之间游移，最终定格在苏慕尘身上："舒沐晨，你最近很忙啊。"
他转动着手中的紫砂壶，壶嘴喷出的热气模糊了镜片，"忙着处理跨国公司的账务？还是忙着谈情说爱？"
苏慕尘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慕容春雪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羊绒大衣传来："将军，您找我们来，应该不是为了聊这些吧？"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却暗含锋芒，让慕容春雪想起两人初次相遇时，他在拍卖会上击退商业对手的模样。
赵老将军"哼"了一声，拉开抽屉的动作带起一阵劲风。
他将一叠文件重重拍在桌面上，纸张边缘划破空气，发出"唰"的声响："看看这个。"
慕容春雪伸手去接，指尖触到文件的瞬间，察觉到纸张表面残留着打印机的余温。
翻开第一页，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泛黄的纸张上，赫然是慕容集团与东南亚某公司的资金往来记录，金额栏里一连串的零刺得她眼眶发疼。
而最下方的签字栏，"慕容云峰"西个大字龙飞凤舞，墨迹却透着诡异的新鲜。
"这不可能！"慕容春雪"啪"地合上文件，翡翠戒指磕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慕容集团从未与这家公司有过合作！"她转头看向苏慕尘，却发现他正盯着文件上的某个细节，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苏慕尘接过文件，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枚放大镜。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让慕容春雪想起他曾经在书房里鉴定古董时的模样。
"将军，这份文件的签名是伪造的。"他用钢笔尖指着签名处，"您看这里，墨迹氧化程度与纸张年代不符，而且起笔的弧度明显有模仿痕迹。"
赵老将军摘下眼镜，用老花镜仔细端详文件，镜片后的目光犀利如刀："你确定？"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仿佛在等待一场精彩的博弈。
"我确定。"苏慕尘调出手机里的行程记录，屏幕光照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慕容云峰上个月在欧洲参加商业峰会，出入境记录和会议照片都能证明。"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却在说到"慕容云峰"时，手指微微收紧，慕容春雪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
赵老将军突然将目光转向秦雅琪，烟灰缸里的烟头在他指间被碾成碎末："你怎么看？"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慕容春雪注意到秦雅琪喉结动了动，作战靴在地毯上蹭出细微的声响。
"将军，我建议彻查慕容集团的所有资金流向。"
秦雅琪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却始终落在慕容春雪身上，"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她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划破了表面的平静。
慕容春雪猛地站起身，羊绒大衣在身后扬起一道黑色的弧："秦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慕容春雪养了个吃里扒外的大伯，还是觉得我慕容集团管理不力？"
她的声音带着商场厮杀多年的凌厉，连赵老将军都挑了挑眉。
"字面意思。"秦雅琪向前半步，作战靴与高跟鞋的高度差让她不得不仰头首视慕容春雪。
"如果慕容集团真的有问题，早点查清楚，对大家都好。"她的语气公事公办，嘴角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得慕容春雪牙根发痒。
赵老将军重重拍了下桌子，紫砂壶里的茶水溅出几滴："行了，别吵了！"
他的声音震得相框里的照片都微微晃动，"舒沐晨，你现在跟我回基地，有些事必须当面谈。"
苏慕尘眉头微蹙，手却在慕容春雪掌心轻轻捏了捏，传递着无声的安慰："现在？"
他看了眼腕表，表盘上的夜光指针指向八点十七分。
"现在！"赵老将军站起身，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秦雅琪，你负责送慕容总裁回去。"
他的命令不容置疑，慕容春雪却在此时注意到，老人看向苏慕尘的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慕容春雪攥紧了手包，鳄鱼皮表面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那我呢？"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目光在苏慕尘与赵老将军之间来回游移。
"慕容总裁可以先回去，等我们谈完再说。"赵老将军的语气缓和了些，却依然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慕容春雪看着苏慕尘转身离去的背影，他军绿色的外套在门框处消失的瞬间，突然想起昨夜他说的那句"有我在，别怕"。
秦雅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胜利者的得意："慕容总裁，请吧。"
慕容春雪深吸一口气，转身时，高跟鞋在地板上划出尖锐的声响，像是对这场未完博弈的无声宣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