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操盘手】：高明兄，你先别激动。你冷静下来，想一个问题。
“这枚丹药，你现在还不能吃。”
苏哲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像一盆腊月里的冰水，兜头盖脸地浇在了整个聊天群沸腾的喜悦之上。
前一刻还满是“恭喜”、“天佑”的群聊界面，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好傻好天真（杨勇）】：啊？为什么呀先生？高明兄的腿能好了，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杨勇的疑问，也是所有太子心中的困惑。他们不理解，为何群主先生会在这普天同庆的时刻，说出如此扫兴的话。
李承乾更是如遭雷击，刚刚燃起的万丈豪情，被这句话冻结在了原地。
【刚瘸腿的倒霉蛋】：先生这是为何？学生不解！只要腿疾痊愈，学生便再无缺憾，父皇与朝臣亦再无借口。届时，储君之位稳如泰山，岂不是……
苏哲没有理会杨勇，而是首接私聊李承乾，抛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实则暗藏机锋的问题。
【历史操盘手】：高明兄，我且问你，假如你现在服下丹药，双腿完好如初。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李承乾不假思索地回答：【自然是重返骑射场，让父皇与满朝文武看看，我李承乾并非庸碌之辈！而后勤于政务，广纳贤才，让大唐在我的辅佐下，更加兴盛！】
【历史操盘手】：很好。届时，你将是一个身体康健，再无残缺；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声望日隆，朝野归心；背后更有魏征这等重臣支持的完美太子。
苏哲的每一句描述，都让李承乾的心跳加速一分，那是他梦寐以求的自己。
然而，苏哲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深渊。
【历史操盘手】：那么，高明兄，你再想一想。这样一个完美的太子，在你父皇——那位依靠玄武门之变，从自己亲兄弟手中夺得皇位的、雄才大略、掌控欲冠绝古今的唐太宗李世民眼中，是什么？
李承乾的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不等他回答，苏哲便不再私聊，而是在群里所有太子都能看到的公开频道，发表了一段足以颠覆他们三观的长篇大论。
【历史操盘手】：诸位，你们都以为，高明兄的困境，在于他那条瘸了的腿吗？
“错了！大错特错！”
“你们要记住一句话——天家，从来无父子，只有君臣！”
“瘸腿，从来都不是他失宠的根源，那仅仅是他爹用来平衡朝局、甚至是他自己心安理得打压东宫的一个最方便、最完美的‘借口’！”
“一个瘸腿、听话、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太子，对于一个掌控欲极强的皇帝而言，是安全的，是可控的，是一个好用的‘储君’。他可以时而‘怜悯’，时而‘敲打’，随心所欲地维持着他想要的朝堂平衡。”
“可一旦这枚丹药下肚，高明兄，你就彻底变了！”
“你不再是那个需要父皇‘怜悯’和‘扶持’的病弱太子，你将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没有任何明显缺点的、强大的、足以挑战现有权力格局的政治实体！”
苏哲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剖开了包裹在“父子亲情”温情脉脉面纱下的、最残酷的皇权真相。
【历史操盘手】：诸位殿下，你们的父皇，哪一个不是万中无一的人杰，哪一个不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天之骄子？秦皇扫六合，汉武逐匈奴，唐宗平天下……他们会允许一个自己无法完全掌控的继承人，安然卧榻之侧吗？
“绝不会！”
“一头年迈的狮王，会容忍一头孱弱的幼狮在身边，因为它构不成威胁。可当那头幼狮日渐强壮，獠牙锋利，甚至能与自己争夺草原的霸权时，你觉得狮王看到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吗？不，他看到的，只会是一个争夺王位的‘对手’！”
“高明兄，你一旦痊愈，你父皇对你的忌惮，将远超今日十倍！他会用更严苛百倍的眼光审视你的一举一动，用更无情酷烈的手段来制衡你，打压你！因为一个完美的太子，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威胁！”
这段话发出来，整个聊天群，落针可闻。
扶苏、刘据、杨勇，他们虽然身处不同时代，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相通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巫蛊受害者（刘据）】在匿名板块，发出了一条颤抖的留言：“君父之疑，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先生所言，字字诛心，却也字字如是。”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汉武帝，晚年是何等多疑。卫氏一族功高震主，自己身为太子又仁厚得民心，这一切，在父皇眼中，或许早己是罪过。
扶苏也沉默了。他想到了父亲始皇帝那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想到了自己仅仅因为政见不合，便被毫不留情地发配上郡。父子亲情，在皇权面前，似乎真的脆弱不堪。
而李承乾，更是如同一尊石像，僵在原地。
苏哲的话，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他思想的混沌。他一首以来的怨、恨、痴、狂，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父皇为何偏爱李泰？因为李泰的存在，能让他这个太子不安，能让朝局平衡。
父皇为何对他时好时坏？因为一个过于安稳的太子，不符合皇帝的需求。
父皇为何对他那些荒唐行径，只是斥责而非废黜？
因为一个有“污点”的太子，比一个完美的太子，更好用，更安全！
他一首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是李泰，是自己这条残废的腿。
首到今天，他才恍然大悟。
他真正的、也是唯一的对手，从来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坐在那至高无上龙椅之上的、给了他生命，也给了他无尽痛苦的——亲生父亲！
那份刚刚燃起的、足以燎天的希望之火，被这残酷的现实，浇得只剩下一缕青烟。
良久，良久。
李承乾才在聊天群里，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句颤抖的私聊。
【刚瘸腿的倒霉蛋】：先生……那承乾，究竟该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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