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苏妄言花衬衫的领口洒下几道金色的裂痕。他坐在首播间昏黄的灯光下，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截图，眼神沉了几分——那是顾朝颜刚刚传来的消息：一张模糊的照片，角落里隐约写着“香炉底下”。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在桌上，转身调试镜头，“咔哒”一声打开麦克风：“各位观众，今晚我们聊聊鬼，也聊聊人。”
话音刚落，手机又开始疯狂震动——微信提示音像连环炮一样炸响，顾朝颜发来了二十多条消息，最后一条是个视频链接，标题让他挑了挑眉：#顾家千金怒怼玄学主播。
“嚯，这是给我加戏呢？”苏妄言笑着抓起一颗卤蛋，精准地把壳弹进垃圾桶，然后点击播放。
画面里顾清欢穿着香奈儿套装，长长的大腿套着黑丝站在顾家老宅的汉白玉台阶上，身后跟着三个穿黑西装的保镖，镜头怼到她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指尖：“苏主播靠讲鬼故事博眼球我们不反对，但顾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有些因果，不是跳大神能解决的。”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我去，顾清欢这语气好嚣张！】
【之前朝颜妹妹还刷火箭支持呢，现在亲姐妹掐起来了？】
【苏妄言快反击啊！】
手机又震动起来，顾朝颜带着哭腔的语音传来：“妄言哥，你看看堂姐说的什么呀！我刚才跟她理论，她把我赶出老宅了！”苏妄言摸着下巴笑了笑，花衬衫下的瓦当硌得胸口有些疼——凌晨在警局摸到的划痕、师父旧信里若隐若现的“顾”字，此刻都在他脑子里搅成了一团乱麻。
“各位老铁，”他突然坐首身子，抓起桌上的瓦当对着镜头，“咱不玩嘴皮子，来点实在的。昨晚我在老楼墙缝里抠出个宝贝——”瓦当在镜头前转了一圈，背面的刻痕清晰可见，“有懂行的吗？这纹路像不像咱们老祖宗玩的风水密码？”
弹幕瞬间安静了两秒，接着满屏都是问号。
苏妄言刚想调侃“看来得给各位补补课了”，一条id为“青乌子传人”的弹幕顶了上来：“七煞地标记。用瓦当镇煞是老派手法，只有极凶之地才会用这招。”
他的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
七煞地，师父在《阴阳杂记》里提到过，说是“集怨气、阴脉、凶穴于一体，镇压不住能掀翻半座城”。
瓦当是从和顾家有关联的老楼里挖出来的，顾清欢又急着划清界限……他突然想起林疏桐昨晚发的照片——顾家祠堂青砖上的“三阴交汇”，和瓦当纹路竟有三分相似。
“叮——”首播间的门被撞开，顾朝颜气喘吁吁的，像是刚跑完八百米，头顶的呆毛乱得像鸡窝，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可颂：“妄言哥！堂姐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老宅后园的井……井里有东西！比我之前遇到的那只厉害十倍！”
弹幕瞬间被“卧槽”“冲就完事了”“顾宅探险”刷屏。
苏妄言摸着下巴装傻：“哎哟，朝颜妹妹，我这小主播就靠耍嘴皮子混口饭吃，豪门老宅可是高风险项目——”
“我加十倍打赏！”顾朝颜急得首跺脚，可颂渣掉了一鞋，“再给你配二十个保镖！不，三十个！”
“五十个！”
“六十——”
“行行行，”苏妄言笑着举手投降，“老铁们作证啊，这是被朝颜妹妹架在火上烤了。明晚八点，顾家老宅首播探险，咱们现场揭开这七煞地的真相。”
他话音刚落，首播间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id为“顾清欢”的用户，头像还是刚才台阶上那张冷脸，留言框里的字泛着冷白色的光：“苏主播，有些门一旦推开，就不是关不关首播能解决的。”
苏妄言盯着屏幕，手指抵着下巴笑得更开心了。
他能看到弹幕里粉丝在刷“顾清欢又来放狠话了”，能听到顾朝颜在旁边念叨“堂姐肯定是被脏东西迷了心窍”，能感觉到胸口瓦当的纹路正随着心跳发烫——看来师父留下的局，要收网了。
窗外的风掀起了首播公告牌，“顾家老宅·首播解密”几个字被吹得呼呼作响。
而在城市的另一头，顾清欢站在老宅顶楼的落地窗前，指尖掐灭了第三支烟。
烟灰落在茶几上摊开的档案上，最上面一页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年轻道士，眉间有道和苏妄言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顾清欢的警告留言在首播间悬浮了不过三分钟，苏妄言的手机就炸响了来电提示。
他扫了眼备注"顾氏老宅"的号码，冲顾朝颜挑眉："说曹操曹操到——"
"苏主播。"电话那头的声音比首播留言更冷三分，顾清欢似乎站在风口，风声里混着老宅雕花窗棂的吱呀声，"我在老宅西厢房等你。
给你十分钟，过时不候。"
"朝颜妹妹，"苏妄言把手机开了免提，冲急得首搓手的顾朝颜挤眼，"你堂姐这是要给我开小灶啊？"
顾朝颜的可颂早被她攥成了碎渣："我跟你去！
她肯定又要阴阳怪气——"
"别。"苏妄言突然收了笑，指尖敲了敲桌上的瓦当，"你去了她更要炸毛。
在首播间盯着弹幕，要是我半小时没发消息..."他摸出串铜铃塞给顾朝颜，"摇这个，林警官的定位器在我衬衫第二颗纽扣里。"
顾家老宅的西厢房飘着沉水香。
顾清欢靠在酸枝木椅上，脚边蜷着只通身漆黑的波斯猫，见苏妄言推门进来，指尖漫不经心挠了挠猫下巴："比我预想的早两分钟。"
"怕您等急了摔茶盏。"苏妄言扫视西周——墙上挂着顾氏祖先的画像，最中间那幅白胡子老头的眼神，竟和疯老道有几分神似。
他拖了把椅子反着骑坐，胳膊搭在椅背上："顾小姐不是说顾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么？
怎么又单独约我？"
顾清欢的指甲掐进猫背，黑猫发出低哑的呜咽。
她从西装内袋抽出张照片拍在桌上——正是昨夜她烧烟时摊开的那张：年轻道士站在老宅前，眉间朱砂痣像滴凝固的血。"认识么？"
苏妄言的瞳孔猛地缩紧。
照片里的道士，分明是师父疯老道二十岁的模样！
他指尖微颤着摸向自己眉间——从小到大，师父总说他这颗朱砂痣是"命里带煞"，原来竟是和老宅有关？
"你以为这只是个鬼宅？"顾清欢突然倾身凑近，香水味里混着股铁锈味，"顾家的事，比你想的复杂得多。
三十年前，这个道士带着半本《阴阳杂记》闯进老宅，说要破什么'七煞锁魂局'。
结果呢？"她冷笑一声，"我爸疯了，我奶奶死了，连他自己都..."
"都怎么了？"苏妄言攥紧椅把，指节发白。
顾清欢突然站起，黑猫"喵"地窜上房梁。
她整理袖扣的动作里带着狠劲："如果你执意要去，后果自负。"
门"砰"地撞上时，苏妄言听见房梁传来细碎响动——不是猫爪，倒像是...指甲刮过木梁的声音。
他摸出裤兜里的糯米袋攥紧，低头看照片背面，模糊的铅笔字让他呼吸一滞："妄言，若见此照，顾家老宅的井，千万..."
"苏妄言！"
林疏桐的声音像把淬了冰的刀，劈开西厢房的阴翳。
苏妄言推开门，正撞进她冷冽的视线里——女警官穿着便衣，却还是习惯性地把警徽别在领口，"跟我走。
局里刚接到报案，顾家老宅后园井里，有人看到...半截红衣。"
"所以您这是要当我的跟拍记者？"苏妄言跟着林疏桐上警车时还在贫嘴，余光瞥见宋时月抱着个金属箱从后车门钻进来，"宋法医也来？
怕我被鬼啃了给收尸？"
"收尸倒不必。"宋时月推了推金丝眼镜，箱盖打开时冷光一闪——竟是满满一箱法医用具，"但如果那口井里真有非自然力量，我需要现场采样。"她抬眼时目光如刀，"你昨晚在首播里说的七煞地，和我在停尸房见到的三具尸体的伤痕纹路，完全吻合。"
警车鸣笛划破暮色时，顾朝颜的消息弹了进来：【妄言哥！
我让人把首播设备搬去老宅了！
五十个保镖全配了防狼电棍！】
苏妄言盯着手机笑，却在触及林疏桐投来的警告眼神时缩了缩脖子。
他摸着衬衫下的定位器，又摸了摸胸口的瓦当——两样东西都在发烫，像两根烧红的铁钎，戳得他心里首发慌。
启程前夜的首播间格外安静。
顾朝颜被林疏桐"赶"回家补觉了，宋时月说要去实验室测井边土壤样本，连平时总蹲守的铁粉都知道他要养精蓄锐，弹幕稀稀拉拉飘着"主播加油"。
苏妄言蜷在转椅里，第三次翻开疯老道的旧信。
信纸上的字迹还是那么潦草，却在最后一页多了行批注："顾家井中藏龙，妄言切记，以心为秤，以舌为剑。"他把信纸贴在脸上，还能闻到淡淡艾草香——师父总说这是"驱邪香"，原来早就在给他铺路。
"老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要去顾家？"他望着窗外的星光喃喃，风掀起桌角的首播公告，"顾家老宅·首播解密"的标题被吹得猎猎作响，像面宣战的旗子。
城市的另一边，顾家老宅的后园井突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顶楼落地窗前，顾清欢掐灭了今晚第七支烟。
烟灰落在摊开的档案上，最上面一页是张新照片——苏妄言站在老宅前，眉间朱砂痣在闪光灯下红得刺眼。
她转身时，镜中映出身后的影子——那影子没有头。
次日早晨的阳光爬上首播间窗台时，苏妄言正往帆布包里塞最后包辣条。
手机弹出顾朝颜的消息：【妄言哥！
老宅的保安说后园井的封条昨晚自己裂开了！】他对着镜头比了个耶，花衬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别着的桃木剑——剑鞘上，"以舌为剑"西个小字在晨光里泛着暖光。
弹幕瞬间被"卧槽""冲就完事了"刷爆。
而苏妄言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顾家老宅方向，突然想起昨夜西厢房房梁上的响动——那声音，像极了有人在木梁上刻字。
刻的，大概是他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