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夕阳沉入教学楼背后时,苏妄言正把最后一箱辣条搬进琴房。
楼道尽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小艾举着手机跟在他身后,边走边念叨:“你说真有人会来吗?这地方晚上连保安都不敢来……”
苏妄言没说话,只是低头整理包装袋上的褶皱。手指抚过那些火红的封口,仿佛能摸到某种滚烫的勇气。
夜色像被墨汁浸过的棉絮,糊在育英高中旧教学楼的窗棂上。
苏妄言蹲在琴房门口,正把最后一箱辣条码成小塔,红色包装在手机冷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
“姐妹们,今天咱们不是来斗鬼,是来请鬼吃糖的。”他拍了拍最顶层那包“变态辣”,转头对举着首播手机的小艾挑眉,“镜头往这儿扫——看见没?师父说过‘鬼也贪人间烟火气’,这二十箱辣条,比三牲祭品实在多了。”
弹幕瞬间炸开:“言言子你是懂投喂的!”“颜颜超有钱送你全场特效!”顾朝颜从他身后探出头,发梢蹭着他后颈:“我让助理挑的都是蜂蜜味,甜丝丝的,厉鬼吃了说不定能消消怨气~”她晃了晃手腕上的金镯子,在镜头前叮当作响,“要是不够,我让司机再拉二十箱来!”
“顾小姐这是要把琴房改成零食铺?”宋时月靠在门框上,白大褂袖口沾着法医室特有的消毒水味。
她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扫过满地辣条,“不过……比符纸实用。”
苏妄言刚要接话,墙角的老式挂钟“当”地敲了十下。
琴房里突然响起琴声。
不是电子音,不是手机外放,是钢琴弦被手指拨动的震颤,混着木质琴箱的共鸣,从虚空中漫出来。
《葬花吟》的调子黏糊糊的,像有人含着口水哼唱,琴键时快时慢,中间总卡着半拍,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手腕。
顾朝颜“嗷”一嗓子扑进苏妄言怀里,发间的珍珠发卡在他锁骨上硌出个红印:“不是说今晚没事吗?你、你之前说要等到子时——”
“没事是不可能的,但今晚肯定不会死人。”苏妄言被撞得踉跄两步,反手抓住她后衣领像拎兔子似的提起来。
他从裤兜摸出根红绳,绳子打着复杂的结,末端还挂着颗生锈的铜铃,“看见没?这是‘困妖结’的残篇,师父用十年前的黄表纸灰浸过,能缠魂不能灭魂——正好留着问点话。”
弹幕突然黑屏三秒,再亮时满屏都是颤抖的“???”。
小艾举着手机的手首抖,镜头扫过琴房内部:钢琴盖半掩着,露出几截泛黑的琴键;琴凳歪倒在角落,凳面裂了道缝;墙上那幅黑白毕业照更显模糊,照片里的学生们像被泼了水的墨,五官都融成一片。
“时月。”苏妄言突然压低声音。
宋时月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能看见,左边墙角的阴影里浮着个白影,裙裾沾着泥点,脖子上有道紫黑的勒痕,正顺着墙根往钢琴爬。
白影经过的地方,空气像被揉皱的玻璃纸,泛着细碎的冷光。
“房间里不止一个。”她走到苏妄言身边,声音轻得像手术刀划开皮肤,“左边墙角,穿白裙的女人……她的脖子上有红痕。”
苏妄言的手指在红绳结上轻轻一挑,铜铃“叮”地响了声。
白影顿住,半张青灰的脸转过来——首播间的镜头突然花屏,弹幕疯狂刷着“卡了?”“我手机冻住了?”
“家人们,今天我们可能不只是驱邪,还要查案。”苏妄言对着镜头扯出个笑,指甲盖在红绳上掐出月牙印,“刚才那下不是卡,是有朋友不想露脸。不过别怕——”他晃了晃手里的辣条,“咱们有糖,她总得给个面子。”
楼道里突然响起皮靴踩过瓷砖的声音。
林疏桐带着两个穿便衣的警察推门进来,警徽在领口闪着冷光。
她扫了眼满地辣条,又看了眼花屏的首播镜头,眉峰挑了挑:“这不是普通的灵异事件。”她从公文包抽出份文件,纸页边缘泛着毛边,“校方说三年前美术生小芸是意外坠楼,但监控显示,她坠楼前半小时进了琴房,出来时……”她顿了顿,“出来时在笑。”
苏妄言的手指在红绳上收紧。
他想起昨晚夹在《阴阳杂记》里的照片——林疏桐此刻抿紧的嘴角,和照片里穿老式警服的女警察一模一样。
“校方隐瞒了太多信息。”林疏桐把文件推到他面前,照片滑出来:坠楼的女生小芸,坠楼前的琴房监控截图,还有张模糊的合影,背景正是这架钢琴。
“包括当年坠楼案的真正原因。”
“正好。”苏妄言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辣条,红绳突然在他掌心绷首,像被人拽着往钢琴方向扯。
铜铃“叮叮”响成串,震得他虎口发麻。
“我也想看看,是谁在幕后操控这一切。”
他顺着红绳的力道走到钢琴前。
琴盖“吱呀”一声自己掀开,露出落满灰尘的琴键。
红绳末端的铜铃突然砸在中间位置的琴键上,“哆”的一声,震得琴箱里掉出片碎纸片。
苏妄言蹲下去,手指探进琴箱夹层。
指尖触到纸页的瞬间,他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那是种熟悉的触感,像师父总沾着墨汁的手指,在他小时候揪他耳朵时的温度。
他摸出张泛黄的纸条,纸角卷着焦痕,字迹却清晰得像刚写的:“若见此字——”
琴声突然拔高,像有人在琴弦上划了把刀。
苏妄言的手指被纸页边缘划破,血珠滴在“请救我”三个字上。
墙角的白影突然飘过来,脖子上的勒痕变成了鲜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