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折腾以后，届时，血浪如潮水般退去，空气中还弥漫着焦灼与腥甜。
血浪退去的瞬间，苏妄言膝盖先着了地。
他单手撑住被撞裂的青石板，另一只手死死攥住首播杆——镜头晃得厉害，弹幕却疯狂刷着"言言子稳住"，连打赏特效都快把画面糊住了。
"老林，帮忙捡块温度仪碎片。"他扯了扯警服被划破的袖口，额角沾着木屑也顾不上，"刚才血浪卷飞大刘那台温湿度仪时，我瞅着数据屏还亮了半秒。"
林疏桐蹲下来，皮靴碾过一片焦黑的电路板。
她摘下白手套，指尖沾了点暗红血渍——不是人血，黏糊糊像掺了浆糊。"这玩意儿能查出什么？"她把半块仪器递过去，金属边缘还挂着凝固的血痂。
苏妄言吹了吹碎片上的灰，首播镜头立刻怼上去。
观众里有几个搞设备的刷弹幕：【温度记录最后显示36.7℃？】【这温度连泡面都泡不开吧？】他眼睛突然亮了，用指甲刮开仪器背面烧糊的贴纸："家人们看到没？
树妖刚才搞出那么大动静，温度愣是没超人体正常体温。"他转头冲墙角缩成球的大刘喊，"老刘你那台电磁仪测到的磁场峰值呢？"
"在、在我裤兜里！"大刘抖得像筛糠，手往裤袋里伸了三次才摸出个U盘，"峰值...峰值才0.3微特斯拉，比我家电磁炉还弱！"
"所以这姐们儿在虚张声势。"苏妄言把碎片往地上一扔，笑出一口白牙，"厉鬼行凶靠的是怨气，怨气重了温度磁场都得飙高。
她这数据这么虚，要么是怨气快耗光了，要么..."
"要么她根本不想真伤人。"
清冷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宋时月抱着个银色金属箱，白大褂下摆沾着医院的消毒水味——她来得够晚的，警队通知她时，苏妄言都快被血浪拍进墙里了。
此刻她蹲在满地狼藉里，戴着手套的指尖捏起半块融化的相机镜头，"鬼魂怕红绳，所以用怨气伪装高温。"她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阴影，"这台相机的CCD传感器被烧穿了，但热成像残留显示，所谓'血浪'的温度分布像...像故意画出来的图案。"
林疏桐摸枪的手顿了顿："你怎么知道？"
"上个月解剖过个被鬼压床的死者。"宋时月把镜头装进证物袋，金属扣"咔嗒"一声，"他枕头底下塞着红绳，尸体上的淤青分布和热成像残留的'鬼手'完全重合——是那东西被红绳逼急了，用怨气硬描出来的吓唬人。"她突然指向墙角空调出风口，"现在那团青烟就在那儿躲着。"
苏妄言顺着她手指看过去——空调滤网的缝隙里，确实飘着团淡灰色的雾气，比周围空气更浑浊些。
他掏出裤兜里最后半包辣条，"老林，把枪收了。"
"收枪？"林疏桐眉峰一挑，"我这是92式，又不是桃木剑。"
"让法医大人用科学工具。"苏妄言把辣条塞给宋时月，"她能看见，你能打，我负责嘴炮。"他冲首播镜头挤眼睛，"家人们见证下啊，这包辣条可是言言子压箱底的'驱邪谈判粮'——"
"二级阴性。"宋时月捏着辣条探向空调口，语气像在念验尸报告，"怨气浓度符合《古代法医学笔记》里'煞气未散'的特征。"她突然顿住，白大褂袖口被一缕青烟缠住，"它在说...'你怎么看得见我？
'"
弹幕瞬间炸成烟花。
言言子的嘴举着辣条箱从门口冲进来，辣条撒了一地："言言子！
谈判物资到——"
"嘘。"宋时月垂眸盯着被青烟缠住的辣条，手套下的手指微微发颤。
这是她二十八年里，第一次有鬼魂主动和她搭话。"因为我是法医。"她声音轻得像叹气，"见多了死人，自然分得清活人的气和死人的怨。"
青烟突然剧烈翻滚，在空调滤网前凝成半张人脸——是树妖，眼眶里的血滴还在往下掉，却没了刚才的凶相，倒像被戳穿心事的小孩。"你...你能帮我？"
"帮不帮看你表现。"苏妄言蹲下来，首播杆几乎贴到青烟上，"刚才血字写'还债'，三钉换一命。
现在说清楚，你要钉谁？"
青烟突然缠上他的首播镜头。
弹幕里的特效戛然而止，屏幕上开始泛起雪花。
苏妄言捏了捏发烫的血玉——脚踝上的铁链印记，不知何时又往上爬了一寸。
首播镜头的雪花声突然拔高，像老式收音机卡带似的刺啦作响。
苏妄言捏着首播杆的手渗出薄汗，对着黑屏的屏幕扯出个笑：“家人们这是……鬼打墙？咱这首播间连5G都能卡？”话音未落，墙皮突然簌簌往下掉，青灰色墙面上浮出两道血痕——是树妖的眼尾，正顺着墙缝缓缓渗出来。
“用三钉换人。”沙哑的女声裹着风灌进耳朵，树妖半张脸贴在墙上，眼眶里的血滴不再往下坠，反而凝成尖刺状，“否则让警花变成鬼魂。”
林疏桐的92式几乎是瞬间顶在太阳穴高度，枪管却在瞄准树妖时微微发颤——她不是怕鬼，是怕子弹擦过苏妄言的首播杆。
“别碰她。”她咬着后槽牙，扳机扣到一半又松了，子弹擦着苏妄言发梢钉进墙里，“先说好，要换人也是换我。”
苏妄言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他能感觉到血玉在裤袋里发烫，烫得大腿根都发红——那是师父当年用朱砂混着他的血刻的保命符，此刻表面的血纹正像活过来似的游动，竟在他掌心映出个模糊的影子：是疯老道，正叼着旱烟袋冲他挤眼睛。
“师父？”他下意识攥紧血玉，指甲盖都泛白了，“您当年借的寿……是给谁？”
树妖的笑声像指甲刮黑板：“小道士，你选谁替你去死？是警察的命，法医的命，还是你首播间里某个刷火箭的倒霉蛋？”
苏妄言突然弯腰从脚边捡起包辣条——刚才顾朝颜送来的“谈判物资”撒了一地，油亮亮的辣油在青石板上反光。
他扯掉包装，把辣条往血玉裂缝里一塞：“先吃点人间烟火再谈生意！您瞅瞅这油辣子，比您那血浪带劲多了！”
“你疯了？”林疏桐的枪口终于转向他，“那是驱邪玉！”
“老林你懂什么，师父说过‘鬼也有口腹之欲’！”苏妄言嘴上胡诌，手心却沁出冷汗——血玉吸了辣条油，原本游动的血纹突然凝固成锁链状，锁链尽头，他分明看见疯老道的道袍角被树根缠住了。
“苏妄言！”
宋时月的手突然拽住他手腕。
她的白大褂袖口不知何时沾了青灰色雾气，此刻正顺着她的手指往他手背上爬。
“空调里那个怨气在哭。”她的声音破天荒带了颤音，“它说……你师父被捆在树根下。”
林疏桐的枪“咔嗒”一声垂了下去。
她盯着墙面上树妖的影子，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父亲失踪前最后一通电话：“小桐，局里那棵老槐树不对劲……”
树妖的血眼突然剧烈收缩。
它盯着宋时月手腕上的雾气，又看了看苏妄言手里沾着辣油的血玉，半张脸从墙里褪了一半回去：“你、你们怎么……”
“因为我们有科学工具，玄学嘴炮，还有——”苏妄言弯腰又捡了包辣条晃了晃，首播杆不知何时恢复了画面，弹幕正疯狂刷着【言言子拿辣条当降魔杵】【法医姐姐的手好白】，“——观众姥爷的火箭。”
树妖的血滴“啪嗒”掉在辣条上，油辣混合着血气，在地上晕开团诡异的红。
它盯着首播间里“飞机”“火箭”刷屏的特效，突然发出声类似抽鼻子的呜咽：“……能分我一根吗？”
苏妄言和林疏桐对视一眼。
宋时月的手还攥着他手腕，凉得像停尸房的金属台，却让他莫名安心。
“成啊。”他把辣条递过去，血玉在掌心微微发烫，“但得先说说，我师父怎么被捆树根下了？还有你那三钉换人……”
墙缝里的树妖突然又缩回去半截，只露出半只血眼：“先说好了，谈判要供品。”
苏妄言乐了，冲镜头比了个“OK”：“家人们见证啊，这是言言子首播间第一个‘鬼魂点单’——要辣条，要火箭，还要……”
他话音未落，血玉突然发出清脆的裂响。
一道黑影从玉缝里窜出来，裹着股熟悉的旱烟味——是疯老道的道袍角，正啪嗒一声拍在树妖脸上。
“臭丫头，当年偷我酒坛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馋？”
（墙里传来树妖的尖叫：“老疯道！你还活着？！”血玉裂缝里飘出半缕烟，混着辣条味和旱烟味，在半空拧成个问号。
苏妄言摸着发烫的首播杆，突然发现弹幕刷疯了——【言言子师父活了？】【树妖是师父老相好？】【下集要吃辣条谈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