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别墅二楼书房的灯还亮着。阮绵绵披着封砚的睡袍，抱着热牛奶蹑手蹑脚地靠近，门缝里透出的光线在地毯上割出一道细痕。她刚想敲门，里面突然传来文件散落的声响，伴随着封砚压抑的喘息。
“…… 肇事司机王强的银行流水，2012 年 7 月 15 日收到一笔二十万转账，汇款人账户……” 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阮天成？”
绵绵握杯的手猛地一颤，热牛奶溅到指尖。阮天成是她父亲，那个常年在国外打理生意的男人，昨天刚拖着行李箱出现在家门口，鬓角新添的白发让她差点没认出来。
“封总，阮老先生回国的航班信息己经查到，他这次带了封氏旧案的新资料。” 陈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不过…… 当年车祸的卷宗里，王强坚称刹车失灵是意外，而这笔汇款……”
“意外？” 封砚冷笑一声，金属打火机的开合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我父母去世前一周，刚拒绝了阮天成并购封氏娱乐的提案。”
绵绵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感觉血液都在往头顶涌。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总带她去封家别墅玩，封砚的母亲会给她梳羊角辫，封叔叔总把她架在肩上摘葡萄。那场车祸后，封砚一夜之间从爱笑的少年变成沉默的孤狼，而她父亲则以 “安抚故人之子” 的名义，持续给封砚的孤儿院寄钱。
“哗啦 ——” 书房里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绵绵推开门，看到封砚背对着她站在书桌前，指节攥着张泛黄的报纸剪报，上面是 2012 年封氏夫妇车祸现场的照片。地毯上散落着银行流水单、事故鉴定书，其中一张转账凭证的角落，用红笔圈着 “阮天成” 三个字。
“封砚……” 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男人猛地回头，眼底布满血丝，像头被触怒的困兽。当看到是她时，那瞬间的戾气骤然收敛，只剩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怎么还不睡？”
绵绵没回答，目光落在他脚边散落的文件上。一张被揉皱的便签纸引起她的注意，上面是封砚的字迹：【阮天成 2012 年财务状况异常，海外账户有不明资金流动】。而在便签纸下方，压着一张肇事司机王强的病历单，诊断结果是 “间歇性精神障碍”。
“这些……” 她弯腰想去捡，手指却触到一张熟悉的支票存根 —— 那是父亲常用的瑞士银行支票，收款人签名栏写着 “王强”。
封砚突然蹲下身，快速将文件拢成一堆：“去睡吧，明天还要录综艺。” 他的动作有些慌乱，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未消的淤青 —— 那是上次徒手掰电梯门留下的疤痕。
绵绵看着他刻意回避的眼神，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她想起父亲回国时塞给她的牛皮纸袋，说是 “给封砚的成年礼物”，现在想来，里面恐怕就是这些旧案资料。
“我爸他……” 她刚开口，就被封砚打断。
“你父亲是阮天成，” 他站起身，将文件塞进保险柜，声音冷得像冰，“而我是封家唯一的幸存者。”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拧开了绵绵心里的某个开关。她想起封砚书房里藏着的童年相册，最后一页贴着他父母的合照，背面用铅笔写着：“等我长大，要找出真相。”
“封砚，” 她走到他面前，仰起脸看着他紧抿的唇，“不管我爸做过什么，我……”
“够了。” 封砚别开脸，走到窗边推开百叶窗。凌晨的月光洒在他脸上，勾勒出冷硬的轮廓，“有些事，你不该知道。”
绵绵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时候玩捉迷藏，她总躲在书房的窗帘后，而封砚每次都会假装找不到，故意哼着跑调的儿歌引她出来。那时的阳光也是这样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我先去睡了。” 她低声说，转身走出书房。关门前，她看到封砚从保险柜里拿出个丝绒盒子，里面似乎放着枚女士腕表 —— 那是他母亲车祸时戴的表，表盘永远停在 14:30。
回到卧室，绵绵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床头柜上放着父亲给的牛皮纸袋，封口处还没拆。她拿起一支正红色的口红，在镜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下：“我站在你这边。”
字迹在镜面上晕开，像一滴凝固的血。她知道封砚有睡前检查房间的习惯，也知道他明天一早会看到这句话。
第二天清晨，绵绵被咖啡机的声音吵醒。她走到书房门口，看到封砚正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财经报纸，手腕上戴着那块停摆的女士腕表。镜子上的口红字迹还在，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鲜艳。
“早。” 她试探着开口。
封砚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掠过镜子时，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没说话。但绵绵注意到，他放在报纸上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腕表的表带。
早餐时，阮天成突然到访，手里拎着盒马卡龙 —— 那是封砚母亲生前最爱的甜点。
“小砚，听说你最近在查当年的事？” 阮天成坐在餐桌旁，语气轻松，“有些事过去了就算了，你父母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总活在过去。”
封砚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阮叔叔当年给王强汇款二十万，不知是何用意？”
空气瞬间凝固。阮绵绵握着牛奶杯的手一抖，差点打翻杯子。
阮天成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叹了口气：“当年王强撞人后吓得想自杀，我看他家里有个重病的母亲，就……”
“就用二十万让他闭嘴？” 封砚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还是说，那场车祸根本不是意外？”
“封砚！” 绵绵猛地站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跟我爸说话！”
阮天成摆了摆手，示意女儿坐下：“小砚，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当年我确实给了王强一笔钱，但那是为了让他接受治疗，他有间歇性精神障碍，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新的诊断报告，“这是我从德国带回来的，王强去年己经病逝了。”
封砚拿起报告翻看，手指在 “精神分裂症” 几个字上停顿了很久。绵绵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悄悄走到他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镜子上的字，我没擦。”
封砚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震，转头看她。她朝他眨了眨眼，用口型说：“我信你。”
阮天成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嘴角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小砚，有些真相未必是你想的那样。封氏旧案我己经委托律师重新调查，结果出来前，你……”
“不必了。” 封砚打断他，将报告推回去，“封氏的事，我自己会查。”
说完，他站起身，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绵绵追上去，在玄关处拉住他：“你去哪？”
“去公司。” 封砚没回头，声音却比刚才柔和了些，“下午综艺录制别迟到。”
看着他开车离去的背影，绵绵回到餐厅，看到阮天成正对着镜子上的 “我站在你这边” 发呆。
“爸，” 她犹豫着开口，“当年到底……”
“绵绵，” 阮天成转过身，眼神疲惫，“有些事，让封砚自己慢慢发现吧。” 他指了指镜子，“你做得对，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站在他那边。”
绵绵看着镜中的字迹，又想起封砚早上看到字时的眼神。她知道，这场关于真相的博弈才刚刚开始，但至少现在，她不再是局外人。
而此刻的封砚，正坐在车里，看着手腕上停摆的腕表。后视镜里，映出他身后座椅上放着的牛皮纸袋 —— 那是他今早出门前，从绵绵床头柜上 “顺” 来的。袋子里除了旧案资料，还有一张她小时候的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等我长大，给你当骑士。”
他伸手摸了摸后视镜里自己的倒影，指尖冰凉。但想起镜子上那行鲜艳的口红字，心脏某个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融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