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辰在晨雾中睁开眼时，呼吸间尽是雪松混合着消毒药水的味道。意识芯片在太阳穴处发烫，他盯着天花板上跳动的光影——那是时宜昨夜调试的神经接驳器，正将慕尼黑实验室的实时数据投影成梵高《星月夜》的纹样。
"别动。"时宜的声音从机械臂后传来。她穿着墨绿色实验袍，长发用翡翠发簪盘起，正用镊子夹起他心口处的纳米导线，"机械心脏第三次迭代，这次嵌入了量子纠缠模块。"
周生辰的指尖擦过她手腕内侧的疤痕，那是三个月前实验室爆炸时，防弹玻璃划开的伤口。如今疤痕表面覆盖着液态金属，在晨光中流转着幽蓝的光。"你给自己做了义体改造？"他猝然攥住她的手腕，机械心脏的泵血声在寂静的病房格外清晰。
时宜将恒温箱推到他面前，箱内悬浮的机械菩提子正与他的心跳同频震动。"柏林送来的样本，说是从青龙寺废墟挖出来的。"她指尖轻点全息屏，千年古刹的3D建模在虚空中旋转，"扫描显示内部有微型反应堆，辐射值......"
雪地突然传来引擎轰鸣声。
时宜瞬间将病床调成防御模式，十二道钛合金防护板从地板升起。周生辰却按住她启动武器系统的手，病号服领口滑落处，锁骨上的咬痕正在渗血——昨夜她情动时留下的。
"是苏记药行的车。"他凝视着监控画面里青灰色厢式货车，车顶积雪簌簌抖落，露出暗红色的周氏家徽。那是前世他给十一抓药的铺子，今生竟成了三叔公走私药物的幌子。
时宜突然将神经接驳器扣在他额前，虚拟屏炸开无数代码瀑布。周生辰看见自己记忆数据里藏着陌生片段：暴雨夜的码头，三房杀手将针管扎进他颈动脉，荧绿色液体在血管里游成毒蛇形状。
"记忆编码被污染了。"时宜的声音发颤，调出他昨夜梦游时的监控录像——画面里的他正用手术刀在墙上刻《上林赋》，刀锋深及混凝土，最后那句"色授魂与"的"与"字，缺了半边玉字底。
周生辰忽然扯开左袖，臂弯处的旧伤疤正在蠕动。时宜用激光笔切开表皮，皮下植入的微型胶囊砰然炸开，溅出腥臭的绿色黏液。"是生物纳米虫，"她将污染样本投进焚化炉，"靠记忆数据里的情感波动繁殖。"
病房突然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三十六个全息屏同时弹出红色警报。周生辰看见时宜的后颈浮现出暗纹，那是前世他亲手绘的守宫砂，此刻却扭曲成毒蝎模样。
"出去！"时宜突然将他推进安全舱，实验袍被冷汗浸透。她扯开衣领，锁骨处的曼陀罗纹身正在吞噬机械心脏的蓝光，"他们改造了我的意识芯片......"
安全舱闭合的刹那，周生辰看见她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机械菩提子从恒温箱飞出，悬停在她眉心处，投射出的佛经竟是他前世在青龙寺超度亡魂时念的《地藏本愿经》。
"十一！"周生辰砸着防弹玻璃，喉间泛起血腥味。他看见时宜撕下整片机械皮肤，露出脊椎处的神经接驳端口——那里本该镶嵌他们的婚戒，此刻却连着三房特制的洗脑装置。
时宜突然转身，枪口抵住安全舱的瞳孔识别器："密码是我们在雁门关重逢那天的经纬度。"她嘴角淌血，眼底却清明如初，"周生辰，双向奔赴是要流血的。"
爆破装置启动的瞬间，周生辰撞开安全舱扑向她。机械菩提子突然迸发强光，将他胸前的纳米虫烧成灰烬。时宜趁机扯断洗脑装置的传导线，将意识芯片狠狠扎进自己颈动脉。
"你疯了？！"周生辰接住她的身体，发现她正将污染数据导入自己的机械心脏。全息屏显示记忆融合度突破临界值，前世今生的画面在病房西壁同时播放：青龙寺的樱花落在她染血的襦裙上，实验室的爆炸波掀飞她半张头皮，两个时空的时宜都在对他笑。
时宜的机械义眼突然弹出虚拟键盘，她颤抖着输入最后一行代码："用......用《墨经》里的光学原理......"话音未落，整座疗养院的电力系统开始过载，机械菩提子在空中结成卍字印。
周生辰抱着她滚进防爆舱，看见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正在融化。液态金属包裹住两人，形成类似前世青铜棺的密闭空间。时宜撕开机械心脏的外壳，将量子纠缠模块塞进他口中："咽下去......这是记忆锚点......"
地面开始塌陷，周生辰在剧烈震动中吻住她冰凉的唇。量子模块在喉间炸开，他看见无数个时空的自己在眼前闪回：穿西装的、着盔甲的、戴呼吸器的，每个他都抱着不同形态的时宜——穿旗袍的、束襻膊的、机械义肢的。
"抓住红绳！"某个时空的时宜突然大喊。周生辰低头看见腕间缠着前世大婚时的同心结，红线另一端没入虚空。他拽着红绳纵身跃入数据洪流，时宜的机械心脏突然发出佛寺晨钟般的轰鸣。
再睁眼时，他跪在青铜丹炉前。
鎏金穹顶垂下九百九十九条朱砂符咒，时宜穿着素纱襌衣躺在祭坛上，心口插着他的家传匕首。这是前世他们最痛的时刻——他为解军情之危，被迫在天下人面前"赐死"太子妃。
"王爷不可！"身后传来朝臣惊呼。周生辰却突然笑了，他握住时宜的手将匕首刺得更深，鲜血喷溅在符咒上，显出隐藏的密码："原来你在这里藏了记忆密码。"
时宜在血泊中睁开眼，瞳孔里流转着数据流的蓝光："你终于找来了。"她扯开襌衣，心口处的伤口里嵌着微型反应堆，与今生的机械菩提子完美契合。
大殿突然开始崩塌，周生辰抱着她跳进丹炉。炉内不是火焰，而是无数旋转的神经突触模型。时宜将染血的匕首按进他胸膛，前世今生两道伤口重合的刹那，青龙寺的钟声与实验室的警报同时炸响。
他们坠落在2026年上海的重建实验室。
周生辰看着全息日历，发现回到了爆炸前三天。时宜的新身体正在培养舱里生长，而他的机械心脏与实验室主控系统完成对接。监控显示三叔公正在地下黑市拍卖记忆编码技术，买家包括某个前世见过的突厥商队。
"这次要改写结局吗？"时宜的声音从云端传来。周生辰抚摸着培养舱里她苍白的脸，将机械菩提子嵌入主控台。所有屏幕开始播放《佛说譬喻经》，而他的瞳孔里，前世今生的数据正融合成第三只眼。
实验室突然闯入不速之客。
穿蒙古袍的少女举着等离子弯刀，颈间挂着与机械菩提子同源的嘎乌盒。"可汗派我来取记忆永生密钥，"她的刀锋挑开周生辰的衣领，"或者，你们更熟悉我前世的名字——幸华公主？"
周生辰盯着她耳后的刺青，那是前世突厥细作的标记。但当她扯开袖口露出机械义肢时，他看到了时宜实验室的独有编号——这具身体，分明是用时宜的基因蓝本制造的克隆体。
"双向污染......"他喃喃自语，突然扯断少女的机械臂。断裂处喷出的不是电线，而是与时宜同款的液态金属。全息屏弹出基因对比报告：面前这个刺客，同时拥有适宜的DNA和三房嫡系的端粒结构。
少女突然吻住他的喉结，将病毒代码注入他的颈动脉："师父，这是你教我的人体工程学啊。"她的声音与十一岁拜师那年的时宜重叠，腕间的红绳却系着三叔公的翡翠扳指。
周生辰在意识模糊前按下自毁键。
实验室再次爆炸的瞬间，他看见时宜从培养舱破水而出，新生躯体上的彼岸花纹身泛着金属冷光。她徒手撕开时空裂缝，将幸华公主推进前世的突厥王帐，转身对他伸出手："周生辰，我们该创造新的轮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