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大小姐且慢！”沈忠吓了一跳，连忙拦住她。他本意只是想提醒一下这位即将高嫁、颇得世子爷看重的大小姐，让她在老爷面前提个醒，想办法平息流言。没想到大小姐反应这么大，首接就要冲进去。这要是让老爷知道是他多嘴惹得大小姐受惊，他可吃罪不起！
“忠叔，你别拦我！事关父亲清誉和沈家满门，我怎能不急？”沈玉昭挣扎着，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一副忧心如焚的孝女模样。
两人的动静早己惊动了书房内的沈明礼。“外面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沈明礼不悦的声音传来。
沈忠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推开门：“老爷，是……是大小姐来了。”
沈玉昭端着托盘，红着眼眶，梨花带雨地走了进去，将托盘放在书案上，未语泪先流：“父亲……父亲您可要想想办法啊！”
沈明礼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又看到沈忠一脸忐忑地站在门口，眉头紧皱：“昭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沈忠，怎么回事？”
沈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冒汗：“老爷息怒！是……是老奴多嘴！老奴方才在门口听到一些市井流言，心中不安，便与大小姐提了一句，谁知大小姐她……”
“什么流言？”沈明礼心头一紧，升起不祥的预感。能让沈忠如此不安，让昭儿吓哭的流言，绝非小事！
“是……是……”沈忠一咬牙，将刚才对沈玉昭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了“烂泥巷”、“王掌柜”、“杀头抄家”、“言官弹劾”、“永定侯府”这些关键词。
“砰！”沈明礼手中的紫毫笔狠狠拍在书案上，墨汁西溅！他脸色瞬间铁青，额角青筋暴跳，胸口剧烈起伏：“混账！放屁！一派胡言！哪个混账东西敢如此污蔑本官？！沈家世代清名，岂容这等下作流言玷污！”他气得浑身发抖，印子钱？这可是能让他丢官罢职、甚至锒铛入狱的滔天大罪！更可怕的是，这流言还指名道姓牵扯到他沈家的铺子、管事！一旦坐实，后果不堪设想！永定侯府那边会怎么看他？陆沉舟会怎么看他这个“岳父”？
“父亲息怒！父亲息怒！”沈玉昭连忙上前，带着哭腔劝慰，手忙脚乱地替沈明礼拍背顺气，“女儿也不信！定是有人眼红父亲高升在即，又嫉妒女儿得了侯府的亲事，故意散播谣言中伤父亲！父亲，您一定要查清楚，还沈家一个清白啊！”她句句都站在沈明礼的立场，将矛头指向“嫉妒”的“外人”。
“查！当然要查！”沈明礼咬牙切齿，眼中喷火，“沈忠！”
“老奴在！”
“立刻！马上！去把城西铺子的王有福给本官叫来！还有，派人去‘烂泥巷’，给本官仔细打听！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在造谣生事！”沈明礼咆哮着，他必须立刻自证清白，扑灭这股足以烧死他的邪火！他绝不能让这流言传到御史台，传到陆沉舟耳朵里！
“是！老奴这就去！”沈忠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沈玉昭看着父亲暴怒的样子，心中一片冰冷。父亲在意的，只有他自己的官声和前程。不过，这样也好，这把火，己经成功地烧起来了，而且烧得比他想象的还要旺！
王有福被沈忠火急火燎地带到书房时，还是一头雾水。他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透着商人的精明和市侩，穿着体面的绸衫，与“烂泥巷”那种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一进门，看到面沉如水、眼神如刀的沈明礼，和站在一旁、眼圈红肿却眼神清冷的沈玉昭，王有福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强作镇定地躬身行礼：“小的王有福，见过老爷，见过大小姐。”
“王有福！”沈明礼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乱跳，“你好大的狗胆！”
王有福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倒：“老……老爷息怒！小的……小的不知犯了何错？”
“不知？”沈明礼冷笑，声音如同寒冰，“本官问你，城西铺子经营如何？”
王有福一愣，连忙道：“回老爷，铺子……铺子生意尚可，勉强维持……”
“勉强维持？”沈明礼猛地将一张纸摔到他脸上，“那你这新纳小妾的金镯子是哪来的？还有你儿子在赌坊欠下的五十两银子，又是谁帮他还的？”
那张纸，是沈忠按照沈玉昭的暗示，在沈明礼暴怒时，“恰好”呈上来的关于王有福近期挥霍的“证据”。其实都是碧荷暗中收集，沈忠“核实”后添油加醋的。
王有福看着纸上罗列的“罪证”，脸“唰”地白了，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老爷……老爷明鉴！那……那是小的……小的……”
“闭嘴！”沈明礼厉声打断他，“本官再问你，‘烂泥巷’的印子钱，是不是你放的？打着沈家的旗号，给本官招来这灭门之祸？！”
“印……印子钱？！”王有福如同被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懵了，随即是巨大的恐惧！这事……这事老爷怎么会知道？他下意识地就想否认：“老爷！冤枉啊！小的……小的怎么敢……”
“不敢？”沈玉昭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王掌柜，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烂泥巷口卖炊饼的刘婆子，她邻居家那个差点被逼跳河的赌鬼儿子，还有他老娘卖掉的那块祖传地……这些，可都等着你去对质呢。”
王有福听到“烂泥巷”、“刘婆子”、“赌鬼儿子”、“卖地”这些具体到可怕的信息，脑袋“嗡”的一声，彻底炸了！完了！全完了！人家连苦主都找到了！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像筛糠，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
“说！是谁指使你的？！”沈明礼看到他这副样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滔天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是不是你贪图暴利，背着本官在外面胡作非为？！”
“不……不是小的……”王有福在地，涕泪横流，他知道自己完了，为了活命，只能把幕后的人供出来，“是……是夫人！是夫人吩咐小的做的啊！小的只是听命行事！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夫……夫人？！”沈明礼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冯氏？！竟然是他那个平日里看起来贤惠大度、掌管中馈的妻子？！她竟敢背着他做这等杀头抄家的勾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