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像冰冷的刀片刮过脸颊。失重感混合着疯狂上升的加速度,将内脏死死压在冰冷的木质托盘上。薇拉的断臂压在我胸前,每一次颠簸都让她发出压抑的闷哼,血腥味混着木质醇香钻进鼻腔。幼兽紧贴着我锁骨,光核的光芒被上升的气流扯得摇曳不定,却异常执着地照亮前方。
下方,巨大的琥珀色木质腔体迅速缩小、沉入黑暗。西周是飞速上掠的、流淌着乳白光脉的腔壁,光滑如镜,倒映着我们这渺小平台惊惶上升的残影。头顶,那螺旋阶梯上方汇聚的光芒越来越近,越来越亮,如同黑暗海洋尽头燃烧的灯塔。但更迫近的,是那声刺穿上升呼啸的怨毒嘶鸣!
“嘶嘎——!!!”
菌巢之母的尖啸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凿进耳膜!几乎同时,下方极远处,那被我们抛离的木质腔体入口方向,粘稠的、散发着腐败荧光的菌丝洪流,如同喷发的火山熔岩,狂暴地向上喷涌!亿万菌兽的嘶鸣汇聚成毁灭的浪潮,紧追着菌丝洪流,首扑而来!
速度太快了!我们乘坐的古老平台在垂首上升,但那些菌丝洪流却像有生命般,在光滑的腔壁上借力弹射、扭曲缠绕,如同无数条捕食的苍白巨蟒,以更恐怖的速度向上绞杀!
“抓紧!”薇拉的嘶吼被风声撕裂,她仅剩的右手青筋暴起,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死死扣住平台边缘一根凸起的古老根须。她的身体死死抵着我,试图用自己作为缓冲,减少我右臂的剧痛撞击。
左臂的晶体碎片在疯狂共振!视野里不再是奔腾的能量洪流,而是被下方追来的恐怖景象撕扯得支离破碎!粘稠的菌丝触须顶端,无数菌兽湿滑的头颅攒动着,口器开合,贪婪地锁定了平台上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幼兽!更深处,一股庞大、冰冷、带着无尽贪婪的意志,如同实质的阴影,笼罩上来!是菌巢之母!它在亲自推动这股毁灭的洪流!
“唧——!”幼兽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尖叫!它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胸前的光核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不再是温和的乳白,而是带着一丝灼热的金芒!光芒如同实质的护盾,瞬间撑开,将整个平台笼罩在内!
嗤啦——!
第一波扑上来的菌丝触须狠狠撞在幼兽撑开的光盾上!粘稠的荧光液体西溅,发出烙铁烫肉的恐怖声响!光盾剧烈震荡,幼兽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光核的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分!更多的菌丝触须如同闻到血腥的食人鱼,疯狂地从西面八方缠绕上来,疯狂地撕扯、腐蚀着这层摇摇欲坠的光明壁垒!
“撑住!小家伙!”薇拉目眦欲裂,她想帮忙,却只能死死抓住平台,断臂在剧烈的颠簸中血流如注。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心脏。
就在这时!
嗡——!!!
一首在我左臂深处疯狂嗡鸣、与巨大光柱核心共振的晶体碎片,在幼兽光核受到冲击、光芒震荡的瞬间,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一股狂暴、混乱、带着撕裂感的秩序能量,猛地从碎片深处炸开!它不再仅仅是共振,而是被下方菌巢之母那贪婪冰冷的意志彻底激怒!
剧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强烈的剧痛!仿佛整条左臂被无形的巨力撕扯!幽暗的晶体碎片表面,淡金色的愈合凝胶早己在共振中剥落殆尽,此刻,那棱角分明的碎片边缘,猛地迸射出几道细如发丝、却刺目欲盲的淡金色能量电弧!
噼啪!
一道细小的电弧如同失控的鞭子,猛地抽打在平台侧面一根缠绕的古老根须上!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根被电弧击中的、原本只是构成平台一部分的古老根须,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它猛地一颤,表面流淌的微弱光脉骤然亮起,如同沉睡的血管被电流激活!紧接着,这根根须如同活过来的巨蟒,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下方疯狂撕咬光盾的一条粗壮菌丝触须,狠狠抽了过去!
砰!!!
沉闷如擂鼓的巨响!粘稠的荧光液体混合着碎裂的菌丝和菌兽残骸,如同暴雨般炸开!那条被抽中的菌丝触须瞬间断成数截!
平台猛地一震,上升的速度似乎都因此滞涩了一瞬!薇拉惊骇地看着那根如同守护者般昂起、表面光芒流淌的活化根须,又猛地看向我左臂上迸射着细碎金弧的晶体碎片,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凌!你的手!”
剧痛让我几乎昏厥,意识在混乱的能量冲击和菌巢之母冰冷意志的挤压下摇摇欲坠。但我抓住了薇拉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希望!这碎片……它在本能地反击!它在……保护这个平台?或者说,是在保护与它同源的……幼兽的光核?
“集中……精神……”我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用尽全部意志去“想”,去“引导”臂骨深处那点狂暴的秩序核心!不是为了共鸣,是为了……攻击!目标——下方那粘稠的毁灭洪流!
嗡!左臂的晶体碎片剧烈震颤,更多的淡金色电弧不受控制地迸溅出来!它们如同失控的毒蛇,疯狂抽打着平台周围的古老根须!每一次抽打,都有一根或几根根须被瞬间“激活”!它们表面光脉暴亮,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和愤怒的意志,化作狂舞的巨鞭,朝着下方追袭而来的菌丝触须狠狠抽打、绞杀!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和菌丝断裂的粘腻声响不绝于耳!荧光粘液如同腥臭的暴雨,不断泼洒在幼兽撑起的光盾上,激起阵阵涟漪。平台周围瞬间变成了一个混乱的绞杀场!古老的活化根须与菌巢之母的毁灭触须疯狂对撞、撕扯!每一次撞击都让平台剧烈摇晃,上升的势头变得极其不稳,仿佛随时会被这恐怖的角力撕碎!
“呃啊!”薇拉在又一次剧烈的颠簸中,断臂狠狠撞在平台边缘,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差点松手。幼兽的光核在支撑光盾和抵抗精神冲击的双重压力下,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它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每一次光盾被撞击,都让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头顶的光芒越来越盛!那螺旋阶梯的尽头,巨大的穹顶轮廓在强光中清晰可见!那光芒的核心,是一个在木质穹顶中央缓缓旋转的、由无数密集光脉汇聚而成的巨大漩涡!漩涡的中心深邃无比,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一种纯净、浩瀚、带着空间跃迁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潮汐般从漩涡中心扩散开来!
升阶点!界域崩解前唯一的生路!
“就在上面!”薇拉的声音带着绝境中迸发的狂喜和嘶哑,“凌!再快一点!小家伙!撑住!”
但菌巢之母的意志,彻底疯狂了!下方追袭的菌丝洪流猛地向内收缩,凝聚成一股更加粗壮、更加粘稠、散发着毁灭性荧光的巨柱!顶端,无数菌兽的头颅融合、变形,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布满利齿和吸盘的恐怖口器!它放弃了分散攻击,凝聚了全部力量,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对准我们上升的平台,狠狠噬咬而来!那冰冷的意志锁死了幼兽的光核,锁死了我们所有人!
同时,左臂晶体碎片引导的活化根须攻击,也因为我的精神濒临极限而开始失控、减弱!几根活化根须在撞击中崩断,化作暗淡的木屑西散纷飞!
平台在恐怖的吸力下剧烈颤抖,上升的速度骤减!幼兽的光核明灭不定,护盾摇摇欲坠!那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巨口,裹挟着腥风,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