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不是枯涸焦土那种干涸的炙烤,是爆裂的灼热。空气像是灌满了烧红的铁屑和滚烫的砂砾,每一次吸气都刮得喉咙生疼,带着浓烈的硫磺恶臭和一种刺鼻的、如同金属被高压电弧击穿的臭氧味儿。身体砸在滚烫、不断轻微震颤的沙砾上,震得五脏六腑像是挪了位,左臂碎裂的伤口再次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那暴露在外的黑色棱柱晶体边缘摩擦着沙砾,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呃…” 我闷哼一声,强忍着眩晕和剧痛撑起身体,第一时间看向旁边。
薇拉瘫软在滚烫的沙地上,一动不动。她脸色灰败得吓人,嘴唇干裂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刚才在枯涸焦土,她强行引导蓝色水晶的最后力量灌入我左臂的黑色晶体,如同抽走了自己最后的灯油。此刻的她,像一具被遗弃在荒漠中的残破玩偶。
“薇拉!” 我嘶哑地唤了一声,声音被这片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狂暴噪音瞬间吞没。没有回应。心猛地一沉。我伸手探了探她的颈侧,指尖下传来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脉搏跳动。还活着!但就像狂风中的烛火,随时会熄灭。
水!必须找到水!她快脱水而死了!
我艰难地抬头,环顾这片刚刚坠入的、如同炼狱般的新界域。
混乱。
这是唯一的印象。天空不是单一的颜色,而是翻滚、沸腾、如同打翻的巨大调色盘!赤红的火云如同燃烧的棉絮,边缘翻滚着墨汁般的浓烟;靛青的雷暴云团在其中疯狂碰撞、撕裂,粗大的惨白色闪电如同狂舞的巨蟒,瞬间照亮天地,又瞬间被更深的混沌吞噬;铅灰的风暴涡旋如同巨兽的胃囊,卷起漫天黄黑色的沙尘,发出永不停歇的、如同亿万砂轮摩擦的刺耳尖啸!
大地同样破碎不堪。脚下是滚烫的、混杂着黑色金属碎屑和暗红色矿渣的沙砾地,不断传来轻微的、仿佛地下有巨兽翻身的震颤。目力所及,看不到连贯的地平线。无数巨大的、形态各异的能量裂隙如同大地的伤疤,纵横交错地撕裂着地表!有的裂隙喷涌着灼热粘稠的暗红色岩浆,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味;有的裂隙则闪烁着不稳定的靛蓝色电弧,“噼啪”作响,将周围的空气电离成诡异的紫色;还有的裂隙无声无息,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卷起周围的沙尘形成小型的死亡漩涡!
更令人瞠目的是,在这片破碎大地的上方,漂浮着无数大小不一的悬浮岛屿!这些岛屿完全由单一属性的狂暴元素构成!有熊熊燃烧、流淌着熔岩的火焰之岛;有被冻结成巨大冰坨、表面布满锋利冰棱的极寒之岛;有完全由疯狂旋转的靛青色雷云构成、内部电蛇狂舞的风暴之岛;还有由不断崩塌又凝聚的土石构成的浮空岩山…它们如同失重的垃圾,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缓慢地漂浮、碰撞!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元素湮灭巨响和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
元素乱流界!一个规则破碎、能量狂暴失衡、随时可能湮灭的死亡世界!
预感的雷达在这里几乎失效。危险不是从某个方向来,而是无处不在!天空坠落的闪电、地面喷发的熔岩、突然撕裂的能量裂隙、漂浮岛屿失控的碰撞…甚至空气中过于浓郁的火元素或雷元素,都可能因为一点微小的扰动而引发连锁爆炸!
“嗡…”
左臂暴露的黑色棱柱晶体,在接触到这片狂暴混乱的元素环境后,其散发的微弱嗡鸣突然变得清晰、稳定了几分。晶体表面流淌的淡金色光纹微微亮起,一股微弱却坚定的抚平混乱、稳固秩序的力量扩散开来,将周围几米范围内那狂暴躁动的元素气息稍稍压制、梳理。这是银的力量在起作用,如同混乱海洋中的一块秩序礁石。
这微弱的秩序领域,成了我们在这片死亡炼狱中唯一的庇护所。
薇拉微弱的呼吸在这片庇护下似乎平稳了一丝丝,但她的脱水状况没有丝毫缓解。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无声的渴求。
水…哪里有水?
在这片火与雷、岩浆与风暴肆虐的破碎之地,水元素是绝对的稀缺品!目光所及,只有毁灭的赤红、狂暴的靛青、死寂的铅灰和灼热的暗黄。
等等!
我的目光猛地锁定在远处天际线附近,一座缓慢漂浮着的、体积相对较小的悬浮岛屿!那座岛屿并非燃烧的火焰或狂暴的雷云,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温润的乳白色!岛屿表面,隐约可见氤氲的雾气升腾!在它周围狂暴的元素乱流映衬下,那抹乳白和雾气,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水汽?!那是一座…水元素构成的浮岛?!
希望瞬间点燃!但随即被更大的绝望浇灭!
距离!那座浮岛悬浮在至少数百米的高空,并且正被一股强大的铅灰色风暴涡流裹挟着,朝着远离我们的方向缓缓漂移!而我们,被困在地面这片破碎的焦土上,没有任何飞行手段!
更致命的是,通往那个方向的地面,布满了密集的、喷涌着岩浆和闪烁电弧的死亡裂隙!其中一条横亘在我们前方的巨大岩浆裂隙,宽度足有十几米,暗红色的熔岩如同沸腾的血液在下方翻滚,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
不可能过去!除非能飞!
“吼——!!!”
一声沉闷、带着强烈元素震荡的咆哮,猛地从侧后方一片由巨大、嶙峋的黑色玄武岩构成的阴影区域传来!咆哮声中混杂着火焰的爆裂、雷霆的嘶鸣和岩石的摩擦声,如同几种不同的猛兽在同时怒吼!
危险预感疯狂尖叫!比天空坠落的闪电更近在咫尺的威胁!
我猛地回头!
只见那片玄武岩阴影中,一个扭曲、庞大、由多种元素强行糅合而成的恐怖身影,正缓缓站起!
它主体像是用粗糙、布满孔洞的黑色火山岩堆砌而成的巨大人形,但左臂完全是一条由粘稠暗红色熔岩构成的、不断滴落着火星的巨蟒!右臂则是由疯狂扭动的靛青色雷光凝聚而成,跳跃的电弧发出刺耳的“噼啪”声!它的头颅最为诡异,像是一块巨大的、半融化的苍白冰块,冰块中央镶嵌着一颗不断旋转、散发出混乱精神波动的暗紫色晶石独眼!而它的胸腔位置,一个巨大的、不断向内塌陷旋转的铅灰色风洞正发出强大的吸力,卷起周围的沙尘!
元素畸变体! 这片混乱界域规则失衡的产物,由多种狂暴元素强行共生、互相吞噬又互相依存的怪物!
它那颗暗紫色的混乱独眼瞬间锁定了我们!更准确地说,锁定了我左臂那散发着微弱秩序力量的黑色晶体!混乱的意志对秩序有着本能的憎恶与吞噬欲望!
“吼嗷——!!!”
元素畸变体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咆哮!它熔岩构成的左臂猛地抬起,一团粘稠的、内部翻滚着黑色岩石碎块的熔岩火球如同炮弹般轰射而来!同时,它雷电构成的右臂一挥,数道扭曲跳跃的靛青色雷光锁链如同毒蛇般,撕裂空气,后发先至,首取我的西肢!它胸口的铅灰色风洞吸力陡增,试图将我们拉扯过去,卷入那混乱的元素漩涡!
攻击未至,那混杂着灼热、麻痹、撕裂和混乱精神的恐怖压迫感,己经如同巨浪般拍打过来!薇拉昏迷的身体在这压力下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绝境!地面是死亡裂隙,天空是狂暴浮岛,眼前是致命的元素畸变体!薇拉命悬一线!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一股混杂着暴怒、绝望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如同熔岩般在我体内炸开!目光死死盯住左臂那暴露的、散发着银光与秩序力量的黑色棱柱晶体,一个近乎自杀的念头瞬间成型!
既然它能抚平混乱、稳固秩序…那能不能…强行引导这片天地间狂暴失衡的元素之力?!哪怕只有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