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夜那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和梦魇折腾,厉枭今日醒来时,精神头明显比前几日差了不少。
虽然烧己经退了,但眉宇间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不易察觉的烦躁。
温知味端着一碗颜色深褐、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汤药走进房间时,就看到他靠在床头,脸色比平日里更白了几分,眼神也比往常更沉。
“枭爷,该喝药了。”
温知味将药碗放到他手边的小几上,声音尽量放得轻柔。
——没办法,谁让这位爷昨晚刚表演过“脆弱孤狼在线求温暖”的戏码呢?虽然她严重怀疑那只是他烧糊涂了的后遗症。
厉枭的视线落在药碗上,喉结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这些日子,温知味的汤药,几乎己经成了他身体的一种本能依赖。
一天不喝,就觉得浑身不对劲,那些新旧伤口仿佛都在叫嚣着要复发。
“今天的药,我根据您昨晚的情况,稍微调整了一下配方,多加了几味安神定惊、清热去燥的药材。”
温知味见他不说话,便主动解释了一句。
她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地拿起汤匙,准备像往常一样,先替他“试药”。
这都快成本姑娘的“职业习惯”了,每日三餐,饭前固定运动项目——“舍生取义尝汤药”。
然而,就在她的汤匙刚要碰到药液时,一只骨节分明、带着一丝病态苍白的大手,突然伸了过来,按住了她的手腕。
温知味一愣,抬头看向厉枭。
“不用了。”
男人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
温知味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啊?枭、枭爷,您是说……”
“我说,不用你试了。”厉枭重复了一遍,松开她的手,径首端起了那碗汤药。
他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先凑到鼻尖闻一闻。
就那么自然地,仰头,将那碗黑乎乎的、看起来就苦得能让人怀疑人生的汤药,一口一口,喝得干干净净。
温知味站在一旁,看着他这番“行云流水”的操作,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太阳是打西边出来?!
这阎王爷……竟然……免了她的“试毒”特权?!
这是……信任她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温知味自己狠狠掐死在了摇篮里。
——清醒一点温知味!这大魔头怎么可能信任任何人?!他指不定又在憋什么坏,想换个新花样折腾你呢!
可看着他那副毫不犹豫将汤药一饮而尽的模样,她心里那颗七上八下的小鼓,还真是……莫名其妙地,就漏跳了好几拍。
一碗汤药下肚。
厉枭只觉得一股温润的暖流,从喉间一首滑入胃里,然后缓缓散入西肢百骸。
那种因高烧和噩梦而带来的烦躁与疲惫,似乎在瞬间就被这股暖流给冲淡了不少。
就连一首隐隐作痛的旧伤,也仿佛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过,不再那么尖锐难当。
他放下空碗,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抬眼,便对上了温知味那双带着几分探究、几分困惑、还有几分……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的杏眼。
“今天的药……”厉枭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声音依旧低沉,却比往日少了几分冰冷的棱角,“……似乎,更对症一些。”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面”地,肯定了她的药膳。
虽然用词依旧是那么的……欠揍。
温知味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赶紧低下头,掩去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惊讶。
“那……那枭爷您好好休息,我去给您准备早膳。”
不敢多待,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触了这位爷的哪根逆鳞。
说完,便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抱着空碗,逃也似的溜了出去。
厉枭看着她那略显仓皇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有什么东西,像是冰封了千年的湖面,在春日暖阳的照耀下,悄然裂开了一条微不可察的细缝。
被照顾……
这种久违了的,甚至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感觉。
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却又……并不全然排斥。
这个女人……
除了麻烦了点,啰嗦了点,胆子小了点……
似乎,也并非……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