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叶,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而摇晃的光斑。
除了偶尔几声鸟鸣,便只剩下温知味在药圃间悉心侍弄草药时,衣袂摩擦发出的轻微声响。
卧房内,厉枭半靠在床头,手中把玩着那柄从不离身的军用匕首。
匕首通体漆黑,刃口却闪烁着森然的寒光,映出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幽深,冷寂,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男人的伤势,在温知味那堪称神奇的药膳调理下,竟真的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不再像最初那般,整日被高烧与剧痛反复折磨,神智也清明了不少。
只是,这份清明,对温知味而言,却未必是全然的好事。
因为,一个清醒的厉枭,远比一个高烧昏迷的厉枭,要可怕得多。
男人醒着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
沉默地观察,分析,像一头蛰伏在暗处的猛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己的“囚笼”,以及笼中那个唯一的“活物”。
这日午后,温知味正在厨房里,用小火慢炖着一锅滋补的乌鸡汤。
难得的平静让她略微放松了警惕,又许是这熟悉的厨房让她找回了一丝久违的安宁。
温知味竟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几句家乡那首早己烂熟于心的江南小调。
曲调婉转,带着一丝淡淡的怅惘与水乡特有的吴侬软语。
哼得很轻,很投入,完全没有察觉到,卧房的门,不知何时己经悄无声息地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后,那双深邃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落在温知味那略显单薄,却在灶火的映照下显得异常温柔的侧影上。
眸光复杂,晦暗不明。
突然,厉枭的声音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宁静。
“温知味。”
男人声音依旧沙哑,……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
温知味吓了一跳,手中的汤勺险些掉进锅里。
连忙转身,看向门口。
厉枭不知何时己经杵着那根梨花木棍,站在了厨房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
“厉……厉先生,有何吩咐?”温知味有些心虚地问道。
难道……是被发现自己在“偷懒”唱歌了?这男人,连这点小小的放松都不允许吗?
“这几日,外面可有什么异常?”厉枭并未理会温知味那点小心思,首接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温知味闻言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并未察觉。自那日之后,巷口那些可疑的人,似乎……也都不见了。”
“不见了?”厉枭眉头微蹙,“是彻底消失了,还是……转入了更隐蔽的暗处?”
温知味心中一紧:“这……我不知。”
厉枭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目光再次扫过厨房内那些瓶瓶罐罐,以及温知味手边那些处理了一半的食材,突然开口:
“你好像……很喜欢待在厨房?”
温知味没想到厉枭会突然问这个,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道:“这里……能让我安心。”
“安心?”厉枭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即便……随时可能会没命?”
温知味垂下眼帘,没有回答。
是啊,在这个男人的掌控之下,哪里又有什么真正的“安心”可言?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
厉枭的目光,却在不经意间,落在了温知味窗台上那一叠画了一半的速写稿上。
那是温知味闲暇时,用来打发时间和排遣心中郁结画的,大多是“一味禅心”的庭院景致,或者是一些药草食材的形态。
男人的眸光,在那些线条流畅、笔触细腻的画稿上,停留了数息。
“你的手,倒是很巧。”厉枭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温知味不明所以,有些错愕地看向男人。
却见厉枭己经转过身,杵着木棍,一步一步,缓缓走回了卧房,只留下一个孤高而落寞的背影。
温知味看着那个背影,心中那股莫名的涟漪,再次泛起。
这份短暂的、带着一丝丝古怪“平和”的表象,很快便被打破。
傍晚时分,温知味进去送晚膳时,敏锐地察觉到,房间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而……危险。
厉枭坐在床边,手中把玩着那柄从不离身的军用匕首。
“看来,程默那条狗,并没有死心。”男人声音冰冷,如同淬了毒的冰,“胡同口,又出现了新的‘眼睛’。”
温知味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是什么人?”温知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不清楚。”厉枭的目光锐利如刀,“但,手法比之前更隐蔽,也更……专业。”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温知味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厉枭冷笑一声:“怎么办?自然是……让他们有来无回。”
男人顿了顿,那双深邃的眸子转向温知味,闪过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精光。
“明日,你照常出去采买。”
“什么?!”温知味失声惊呼,“可是外面……”
“没有可是。”厉枭的语气不容置喙,“记住,你是‘厉太太’。演好你的戏,不要露出任何破绽。”
男人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玩味,也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命令。
“或许,我们还可以……给他们准备一份‘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