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过后，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开始结出细密的水雾。文静对着电脑屏幕眨了眨眼，指尖在键盘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将打好的"注意保暖"西个字删掉。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三天前，林川发了张机场候机厅的照片，背景里的时钟指向凌晨两点十七分。
她盯着手机屏幕右下角的电量格，首到它从15%跳成红色的低电量警告，才自嘲地笑了笑。工位隔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键盘声，王姐抱着文件夹经过时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等男朋友消息呢？你们这些小年轻啊，谈恋爱跟搞地下工作似的。"
打印机吐出报表的热气扑在脚踝上，文静数着第十九次刷新对话框的频率，终于在午休前收到了林川的回复。"在开会"三个字后面跟着一个烦躁的表情符号，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想起三个月前他在巴黎铁塔下给她发消息时，每条结尾都会带个手绘的爱心图案。
那天傍晚突然下起暴雨，文静抱着文件夹冲进地铁站时，包带突然断裂。她蹲在台阶上捡散落的文件，抬头看见玻璃门外的霓虹在雨帘里碎成光斑，突然就想起林川第一次来接她下班的场景。那时他举着伞在写字楼门口等了两个小时，看见她出来时眼睛亮得像盛了星星。
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她慌忙接起时，听筒里传来电流般的杂音。"喂？林川？"她把手机紧贴在耳边，听见远处有酒杯碰撞的声响。
"嗯。"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背景里有人在喊"林总再来一杯"。文静捏紧了手里的文件，指甲在纸角压出细密的褶皱："我......今天被陈总监骂了，说报表格式错了......"
"这种小事也要说？"林川的语气突然变得不耐烦，"我现在很忙，文静，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粘人？"
地铁报站声淹没了后半句话，文静盯着对面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看见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颤抖的阴影。她想起上周他出差前，她特意早起煮了南瓜粥，看他站在玄关喝得很慢，阳光穿过厨房纱窗落在他发梢，那时他还会笑着说"我家静静最贴心"。
十月的第一个周末，文静在茶水间听见同事们议论新上映的爱情片。她给林川发消息时，窗外正飘着今年的第一场桂花雨，花瓣落在办公桌上，像撒了把碎金。
"今晚一起看电影好不好？"消息发送后，她盯着日历上圈出的纪念日——他们在一起的第730天。屏幕很快弹出回复："项目今晚要通宵，别等我吃饭。"
凌晨三点的写字楼走廊寂静得可怕，文静揉着酸涩的眼睛按下电梯键。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以为是林川的消息，掏出来却看见母亲发来的养生文章。电梯镜面映出她眼下的青黑，突然想起上个月视频时，林川曾伸手隔着屏幕想摸她的脸："我们静静怎么瘦了？"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时，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林川正坐在沙发上，指间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茶几上摆着吃剩的外卖盒，烟灰缸里堆着七八个烟头。
"你去哪儿了？"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带着刺骨的冷意。
文静愣住了，她看见客厅墙上还挂着去年跨年时一起贴的情侣挂历，此刻正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便签条。"加班啊，"她举起手里的文件袋，"陈总监要得急......"
"所以连电话都不接？"林川突然站起来，酒瓶在茶几上磕出清脆的响声，"我打了三十七个电话，你知道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吗？"
落地窗外的霓虹在他瞳孔里碎成光斑，文静看见他额角暴起的青筋，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他陪她去医院拔牙，在注射室门口紧张得攥碎了三张挂号单。"我手机调了静音......"她试图解释，却被他突然拽住手腕。
"每次都是借口。"他的指节捏得她生疼，酒气混着烟味扑面而来，"你心里根本没有我，对不对？"
文静挣扎时踢翻了脚边的拖鞋，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刺耳的声响。她看见茶几上自己送他的领带夹歪在一边，那是去年他升职时她攒了半个月工资买的。"你弄疼我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换来他更用力的攥紧。
"疼？"林川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让她陌生的狠戾，"你知道我这三个月怎么过的吗？每天在外面陪客户喝酒，回到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你呢？只会发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他的手突然松开，文静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腰撞在电视柜上。抽屉里掉出个丝绒盒子，她认出那是上个月他说要送给客户的领带礼盒。盒盖打开的瞬间，她看见里面躺着支口红——YSL的01号色，她曾在专柜试色时说过喜欢。
"这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飘在半空，林川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窗外突然响起惊雷，雨点开始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他冲过来想关上抽屉，却在慌乱中碰倒了花瓶。
青瓷碎裂的声音里，文静看见他蹲下去捡碎片，指尖被划出细长的血痕。"是客户送的......"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你别多想......"
她弯腰去帮他，却在触到碎片时突然缩回手。那些锋利的瓷片上倒映着他们扭曲的脸，像面破碎的镜子，照不见曾经的温柔。雷声轰鸣中，她听见自己说："林川，我们是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他抱住，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只是这次，她闻到他衬衫上混着陌生的香水味，甜得发苦，像变质的蜜糖。
"对不起，"他的声音闷在她肩窝，带着让她心软的颤抖，"我最近压力太大了，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
文静闭上眼，感受着他怀里熟悉的温度。客厅里的挂钟敲了西下，她数着他心跳的频率，突然想起第一次约会时，他在电影院里紧张得把爆米花桶捏出褶皱的样子。那时她以为，这个男人会永远把她捧在手心。
雨还在下，打湿了窗外的月亮。她听见自己说"没关系"，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却没看见他藏在背后的手，正悄悄把口红盒推进抽屉最深处。
晨光爬上窗台时，文静在厨房熬粥。林川站在玄关系领带，镜中倒影里，他后颈露出半截陌生的金色发丝。锅里的气泡咕嘟作响，她想起昨晚他睡着后，自己在他手机里看见的那条未发送的消息："宝贝，明天陪我去挑耳环好不好？"
粥香漫过整个房间，她尝了尝，发现糖放多了。甜得发苦，像他们正在崩塌的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