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三娘怒不可遏地将绣绷狠狠摔在桌上时,那由珍珠母贝制成的绷架,在猛烈的撞击下,瞬间发出一声脆响,如同一道惊雷在寂静的绣楼中炸开,而后碎成了两半。破碎的贝片散落一地,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
“什么狗屁星空梅!”李三娘气得满脸通红,她伸出手指,恶狠狠地指着案上黄梅精心设计的新样图。那保养得宜的手指,此刻因愤怒而剧烈颤抖着,仿佛即将失控。“看看这配色,蓝不蓝紫不紫的,跟丧服似的!还有这针法,歪歪扭扭成何体统?我看哪,是哪个野路子教出来的吧!”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如同利箭一般,首首地射向黄梅,每一个字都饱含着轻蔑与不满。
刹那间,绣楼里的空气仿佛被瞬间冻结,变得无比凝重。十个来自苏杭的绣娘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慌与犹豫。她们手中的绣针,原本正有条不紊地穿梭在绣布之间,此刻却停在了半空,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静止。而黄梅,刚刚费力地把最后一箱绣线搬进工作室,就迎面撞上了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场面。
“李三娘,注意你的言辞。”林婉柔秀眉紧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快步上前,语气严肃地说道,“黄姑娘是我请来的设计师,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林婉柔的声音坚定有力,试图为黄梅撑腰,打破这压抑的气氛。
“小姐!”李三娘听闻此言,膝盖一软,扑通一声重重地跪下,花白的发髻几乎碰到了地面。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满是委屈与忠诚,“老奴在林记干了整整三十年啊,从您祖母那辈起,就一首守着这方绣绷,将自己的心血都倾注其中。如今来了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丫头,要把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都改得面目全非,老奴...老奴死也不能答应啊!”李三娘声泪俱下,仿佛黄梅的设计是对传统刺绣的亵渎,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其他绣娘见状,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也纷纷跟着跪下,一时间,此起彼伏的附和声在绣楼里回荡。
“三娘说得对,传统针法不能丢啊!”
“这设计不伦不类的,传出去让人笑话!”
“我们宁愿不做这份工,也不能坏了林记的名声!”
黄梅静静地站在人群外围,看着眼前齐刷刷跪下的绣娘,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苦涩。这场景,突然让她想起刚进娱乐圈时,被一群老戏骨集体冷落的滋味。那种孤立无援、不被认可的感觉,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子,再次刺痛了她的心。然而,她深知此刻不能退缩,必须勇敢面对。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前,伸出手,试图扶起李三娘:“三娘别急,先听我说。”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试图安抚李三娘激动的情绪。
“有什么好说的?”李三娘却毫不领情,她用力甩开黄梅的手,眼睛哭得红肿,像两颗熟透的桃子,“你就是看不惯我们这些老东西,想把我们都换掉!”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与敌意,仿佛黄梅是来抢夺她阵地的敌人。
“我从没想过换人。”黄梅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没有因为李三娘的过激反应而有丝毫波动,“我只是觉得,传统针法就像陈年美酒,历经岁月沉淀,散发着醇厚的香气。而新设计则是盛酒的新杯子,一个好看且独特的杯子,不仅能更好地展现酒的魅力,还能吸引更多人来品尝,让这美酒卖得更好,不是吗?”黄梅试图用形象的比喻,向李三娘解释自己的设计理念,希望她能理解创新与传统并非水火不容。
“歪理!”李三娘梗着脖子,涨红了脸,大声反驳道,“老祖宗的东西就是最好的,改了就是离经叛道!我们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针法,容不得你这般肆意更改!”她的态度坚决,对黄梅的理念嗤之以鼻,坚守着自己对传统的执着。
“三娘,”黄梅突然轻轻一笑,那笑容中带着自信与从容。她缓缓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动作不紧不慢,仿佛在展示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您看看这个。”她的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李三娘疑惑地看向黄梅,眼中依旧带着警惕。黄梅轻轻打开布包,里面露出一块巴掌大的残片。残片上,用失传己久的“打籽绣”绣着一朵褪色的牡丹。那牡丹虽历经岁月洗礼,颜色有些黯淡,但针脚却圆润如珠,颗颗,仿佛每一针都凝聚着当年绣娘的心血与技艺。李三娘的眼睛猛地瞪大,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震惊与难以置信:“这是...宋代的打籽绣?你从哪里得来的?”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被这块残片深深震撼。
“是我母亲留下的。”黄梅神情庄重地将残片递给李三娘,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三娘可知,宋代绣娘为了让牡丹更立体,展现出其雍容华贵的姿态,会在花瓣中心加金线打底?其实创新和传统从来都不是对立的,就像这打籽绣,如果不是当年的绣娘敢于突破常规,大胆想象,勇于尝试新的技法,如今我们也见不到这么美的针法了。时代在变,我们的刺绣技艺,也需要在传承的基础上,适当创新,才能跟上时代的步伐,让更多人领略到刺绣的魅力啊。”黄梅娓娓道来,言辞恳切,希望李三娘能从这块残片中,领悟到创新与传统相辅相成的道理。
李三娘双手捧着残片,手指微微颤抖,仿佛捧着的是一件稀世珍宝。绣楼里鸦雀无声,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只有窗外的芭蕉叶,被风轻轻吹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为黄梅的话默默应和。此时的李三娘,心中掀起了波澜,她的眼神中,怀疑与敌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动摇与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