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会厅的金属穹顶泛着冷光，二十排阶梯式座椅上坐满了安全区居民，空气里飘着铁锈和旧布料混合的气味。
叶沉舟缩在倒数第三排角落，膝盖上搭着件洗得发白的灰外套，指尖在裤袋里轻轻着微型遥控器——那里面存着三段关键影像，分别来自黑市摄像头、老孙日记里夹的胶卷翻拍，还有昨天小虎和小红熬夜整理的物资领取表。
主席台上的水晶吊灯突然亮起，李明踩着皮鞋“噔噔”走上发言台。
他西装熨得笔挺，领口别着枚银色徽章，是安全区最高荣誉“秩序之星”。
叶沉舟盯着那枚徽章，前世他在停尸房见过李明的尸体——徽章正插在心脏位置，是李明自己亲手拔下来捅进队友后背的。
“各位同胞！”李明张开双臂，声线像浸过蜂蜜的钢钉，“上个月我们成功抵御了黑风寨的三次袭击，变异兽潮也被我调来的守卫队击退——”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台下，在叶沉舟脸上停了半秒，“更重要的是，我以议员身份向军方争取到了五百吨粮食配额！从今天起，所有F级以上生存者的配给量提升两成！”
台下响起零星掌声。
叶沉舟注意到老王坐在第三排，正用拇指着掌心——那是他们约好的暗号，意味着物资记录己经传到张涛的私人终端。
而大壮此刻应该在议会厅通风管道里，怀里抱着三箱荧光粉，就等他按下遥控器的第二个按钮。
“李议员真是大善人！”前排有个穿皮夹克的男人捧场，叶沉舟认得那是小刚，李明最忠心的狗腿子。
小刚说完还扭头冲周围挤眼，几个被李明收买的居民跟着鼓起掌来。
叶沉舟慢慢首起腰。
前世此刻他缩在最后一排，听着李明用同样的语调宣布“特别配给”，结果第二天自己的配额被砍了三成，因为李明把粮食全运去了私人仓库。
他摸出兜里的通讯器，屏幕上显示着系统提示：因果任务【揭穿李明的粮食谎言】进度98%。
“李议员。”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根细针戳破了会场的喧闹。
所有人都转头看过来，包括主席台上正整理演讲稿的李明。
叶沉舟站起来，灰外套滑落在地，露出里面洗得发皱的蓝衬衫——这是他特意选的，像极了那些领不到配给的底层居民。
“您说解决了粮食短缺，”他往前走了两步，踩得金属台阶“咔嗒”响，“可我昨天在第七区看到，王婶家小孙子蹲在配给处门口啃树皮。王婶上个月刚替您搬完模范区的钢筋，手背上的辐射疮还没好。”
李明的瞳孔猛地收缩，喉结滚了滚。
他的右手下意识摸向西装内袋——叶沉舟知道那里装着伪造的粮食运输单。
“无稽之谈！”李明扯出个笑，“你有证据吗？”
“证据？”叶沉舟按下遥控器，主席台侧面的投影屏突然亮起。
画面里穿蓝布衫的老妇蹲在配给处门口，枯瘦的手正从树皮上撕下一块往嘴里塞，旁边穿开裆裤的小孩抓着她衣角哭，脸上沾着鼻涕和泥。
镜头拉近，老妇手背上的溃烂清晰可见，疮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那是辐射钢划的伤，只有搬过李明所谓“模范区”建材的人才会有。
“这是三天前第七区配给处的监控。”叶沉舟举起手机，屏幕上是监控的时间戳，“王婶是F级拾荒者，按您说的提升两成配给，她该领到三斤压缩饼干。可她昨天告诉我，只领到半块。”
会场炸了锅。
前排戴老花镜的老赵拍着座椅扶手站起来：“这是我家对门王婶！上星期我还看见她去您办公室送感谢信，您说‘一定解决’！”后排有个抱孩子的女人哭出声：“我家也只领到半块！我儿子才三岁……”
李明的额头沁出细汗，他猛地转身抓起桌上的水杯，却发现杯子是空的。
“这只是个别案例！”他提高声音，“安全区这么大，难免有疏漏——”
“不是疏漏。”张涛的声音从主席台右侧传来。
叶沉舟转头，看见这位平时总板着脸的议员正扶着桌沿站起来，公文包“啪”地砸在桌上，“我让人查了近三个月的物资领取记录。”他抽出一沓文件扬了扬，“李明议员的私人仓库签收了三百吨粮食，而公共仓库只收到一百八十吨。”
“放屁！”小刚冲上台要抢文件，被两个守卫架住。
他红着眼睛骂：“你和叶沉舟串通！”
“串通？”叶沉舟又按下遥控器，第二张投影亮起——是老孙日记里的照片，李明和黑风寨首领在废土交易，背景里堆着成箱的压缩饼干。
“这是前守卫队长老孙的日记，他死前把胶卷藏在矿洞。”叶沉舟盯着李明煞白的脸，“他在日记里写，每次您说‘争取到配额’，其实是从黑风寨买了劣质粮，再把军方给的好粮……”他顿了顿，“运去您在废土的秘密仓库。”
李明突然抓起桌上的镇纸砸向投影屏。
“够了！”他的声音发颤，脖颈青筋暴起，“你们这是……这是阴谋！”
“是不是阴谋，查您的私人仓库就知道。”叶沉舟摸出第三张照片，是大壮昨天在黑市拍的——仓库外墙沾着荧光粉，在辐射尘下泛着幽蓝的光，“我让人在您的运粮车上撒了荧光粉，沾到辐射尘就会发光。现在守卫队应该己经到仓库了，您说他们会找到什么？”
会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李明的手指深深掐进演讲台边缘，指节发白。
突然，他扯下领口的“秩序之星”摔在地上，转身就走。
小刚慌忙捡起徽章，攥着西装下摆跟在后面，靴跟磕在金属台阶上发出急促的响。
叶沉舟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侧门，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因果任务完成，奖励推演值+200。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灰外套，指尖触到内层口袋里的老孙日记——那里面还夹着半张照片，是李明和“裁决者”的合影。
“沉舟。”老王拍了拍他肩膀，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是张涛儿子的退烧药处方，“张涛说，等处理完李明，要跟你谈谈‘裁决者’的事。”
叶沉舟抬头望向穹顶缝隙漏下的光。
前世他死的时候，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光，以为是解脱。
现在他终于明白，光越亮，阴影里的鬼就藏得越深——而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鬼，全拽到光底下。
